第5章 第5章
古谷瘫在床上回忆着闫彩对着自己语无伦次的话，一股巨大的难过压的他差点喘不过来。
她说郑过州的死都怪她，怪她大意了，才没重视郑过州的反常。
她说她很早就知道郑过州有轻生的念头了，只是她被郑过州这几年的平静给蒙蔽了。
她说郑过州在上中专的时候就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了，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她说她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在学校被欺负，明明看过那么多关于孩子教育的报道。
怎么还是让自己儿子得了抑郁症了呢？
更可笑的是，她当时看这种报道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哪些孩子的承受能力太弱了，觉得报道上讲的都是夸大其词。
可真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才知道无知的是自己。
她说在郑过州上中专的时候，一次在餐桌上发现郑过州的胳膊上有一道带血的伤口。
刚开始她以为那是自己儿子被别人欺负了，被他们划伤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郑过州自己动手给自己划伤的。
那时候她才知道在上中专的儿子在学校还是会受到同学们的欺负。
他们会故意打翻自己儿子的餐盘，然后嬉皮笑脸的说不好意思，然后就那样无动于衷的看郑过州收拾残局。
会抢了郑过州的饭卡，拿去随便刷卡买东西。
还会故意在路上对他推推搡搡，故意绊到他，甚至还会出言辱骂。
这时她才发现，小时候在家还活泼开朗郑过州，自从上学以后，变得一天比一天低沉。
而自己竟然能对此视而不见，一个劲的把他往学校送。
她和郑过州的爸爸想过很多，却也不知道怎么做。
看着郑过州一天比一天阴沉下去了，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他们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只好带郑过州去医院，把希望寄托给了医生。
最后医生给出的结果，印证了闫彩心中的猜想。
郑过州被诊断出重度抑郁。
她想给郑过州办理休学，呆在家休息。
可是郑过州不愿意。
没办法，她只能让郑过州继续上学。
后来中专毕完业之后，他们就让郑过州在家自己看看书，玩玩游戏。
又怕他一个人觉得无聊，他们夫妻俩就时不时轮流带他出去旅游。
再后来，他们为了以后打算，郑过州不能一直没有营生的工作。不然等他们老俩口去世了，他可怎么办？
于是夫妻俩人开始存钱，买了两套房子，一套给郑过州开了间超市，一套他们一家三口来居住。
本来他们以为日子就这样压抑的度过了。
可是自打古谷出现在郑过州的生活之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郑过州慢慢变得开朗了，回到家也会和他们夫妻俩说上一两句话了。会和古谷一起出去玩了。有时还会送他们夫妻俩一个小礼物。
闫彩说他们以为郑过州的病情毕竟好转了，以为他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可是谁知道郑过州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自杀了。
古谷听完后想说不怪她。
是自己！
要不是他那天和郑过州吵了一架，郑过州可能不会自杀的。
自己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他那天说话太难听了，是他把自己的坏情绪发泄到了郑过州的身上，才让他扛不住，选择自杀的。
罪魁祸首是自己。
古谷自从知道郑过州的死讯后，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在房间里他想了很多关于郑过州的事情。
想起了已经被他快要遗忘的小学三年级。
想起了初中偶遇郑过州时的想要和他打招呼的忐忑的心情。
想起了高中自己注意到郑过州被欺负后，忍不住帮他时的愤怒。
以及长大后在自家楼下看到他开了一家小超市时的开心。
他想起自己当初主动接触他的时候，明明是想帮助他的。
可是自己怎么就把他害死了呢？
怎么会这样呢？
“古谷，你来回答这道题等于多少？”
古谷，没有听见数学老师在叫他，他还沉浸在上辈子的回忆里。
“古谷？古谷？古谷！”数学老师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
古谷再一次沉浸在上辈子那种心脏被狠狠抓住的难受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古谷双目通红地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班上老师和同学都在看自己，就连平时低着头的郑过州都在看他。
“古谷，说一下这题的答案。”数学老师看着古谷的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有些犹豫的问道。
“等于20。”古谷反应过来后就看向黑板的题目，一眼就得出了答案。
“上课好好听课，不要乱走神。要是不舒服，就去给班主任说一下，让家长接你回去休息。”
“好的，知道了。谢谢老师！”古谷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坏情绪给压了下去。
“坐下。”数学老师见班上的学生都老老实实的，就继续讲课了。
接下来古谷不好明目张胆的走神，不管自己想不想听，他都老老实实的看着黑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等到下课后，古谷就看见张扬从后门出去了。
古谷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直接勾着脑袋往外看，见张扬进了办公室找班主任后就把头收了回来。
古谷看着自己的同桌轻声喊道“郑过州？”
郑过州没动。
“郑过州？”古谷又稍微大声的喊了他一声。
郑过州还是没动。
古谷想着郑过州只带了一个助听器，可能没听见自己叫他。
于是准备伸手戳一戳他。
还没等古谷行动，赵栋京就来到古谷面前，隔着郑过州喊道“古谷，走下去买辣条吃。”
“！”古谷这才想到自己没吃早饭，杨立华忘记给他早饭钱了。
平时他他和古雨的早饭钱都被杨立华在前一天晚上放到门口的柜台上的。
昨天杨立华想着古谷要请假，就没放他的钱。
今天来学校后，也没想让古谷上学，本来打算解决完事就带着古谷回家的。
可这不是事赶事么，谁知道古谷就留下上学了。
古谷看着赵栋京说道“我忘问我妈要钱了。”
赵栋京不说还好一说他就觉得独自咕咕咕的叫，好饿啊！
“没事，我请你。”赵栋京豪气的说道。
赵栋京的这句话在古谷的意料之中。
要知道赵栋京算是古谷从小就是铁哥们。
上辈子俩人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虽然俩人除了小学是一个学校的外，其他时间就没有再一个学校过。
但耐不住俩人臭味相投啊。
俩人初中的时候都喜欢打游戏，刚开始是在网上约着打游戏，后来变成约着碰面一起找网吧打游戏。
高中的时候古谷还是没有戒掉打游戏的毛病，还是逃课跟他一起去打游戏。
后来古谷打游戏打到没去学校报道，这才让古谷的老爸古顺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家一家去网吧找古谷。
找到后，直接抽掉皮带当着所有人的面抽了古谷一顿。
古谷打小就倔，古顺打他，他也不躲，就那么站着让他打。
古顺见他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火气更大了。
直接一脚把古谷踹倒，然后一只脚踩着古谷的手，一只手猛地的抽古谷。
古顺就那么绷着嘴，一个劲的打，也不骂古谷。
就这样把古谷打的在地上来回挣扎。
打完之后，他就开车带着古谷去学校报道了。
也不管古谷身上的衣服都脏了，手背都被他踩烂了。
古谷因为这事有一两年都没有搭理古顺，见面也不打招呼，全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虽然后来古谷和赵栋京俩人很少约着去网吧了，但是他和赵栋京的关系依然很好。
好到古谷大学寒暑假回家后，还和他一起约着去网吧打游戏。
好到赵栋京在理发店还是学徒的时候，古谷就敢让他给自己剪头发。
所以对于赵栋京请客，古谷也没客气，直接就同意了。
同意后，古谷看着低着头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郑过州，有心拉他一起去。于是说道“郑过州你妈让我在学校照顾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古谷大声问道。
没办法，声音小了，他怕郑过州听不见。
郑过州低着头没说话。
古谷扭头看向班上的其他人。
果然，他们都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好像在奇怪古谷干什么这么大声的说话。而且还要邀请郑过州一起去小卖铺！
古谷全当没看见，戳了戳郑过州，继续大声问道“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小卖铺？”
古谷虽然是问，但其实不觉得郑过州会拒绝。
因为上辈子的郑过州从没拒绝过他，所以古谷理所应当的觉得这辈子的郑过州也不会拒绝他。
张过州没有拒绝古谷，也没有答应他。
只是有点戒备的看着古谷。好像在疑惑，明明昨天还把自己往死里打，现在怎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古谷看他这个呆呆的表情，觉得有点意思。
于是开玩笑道“你不会还在生昨天的气吧？”
张过州没吭气，不过视线错开了古谷的脸。
古谷好笑道“你看，虽然我把你助听器给摔坏了，可是你妈都已经不追究了。再看看你，你把我脑袋磕这么大个窟窿，我生气了吗？”
说完，还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纱布。
郑过州看着古谷脑袋上的纱布，被说动了，有点心虚的看着地面。
古谷见他这样也没继续逗他，于是拉起他的手说道“你也别生气了，你妈和我妈都叫我照顾你呢，你自己偷偷生闷气有什么用？”
郑过州下意识甩开古谷的手，看着地面不说话。
古谷看他这样子，也不好强迫他。想着这小孩之前被欺负惯了，没有和朋友相处过。
于是问道“你和不和我们去？”
郑过州低着头，摇了摇头。
这次郑过州虽然没说话，但是好歹有了反应。
古谷也不勉强他，说了句“那我们去了啊。”就从他身后穿过去，来到过道和赵栋京会和。
赵栋京忍不住的抱怨道“你和他说这么多干啥？”
古谷看了眼赵栋京，没说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赵栋京人不坏，他对郑过州态度这么差只是受到大环境的影响而已。
只要相处久了，他自然而然会接受郑过州。
上辈子就是这样，在古谷接触郑过州后，赵栋京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对郑过州说过重话。
成年后赵栋京还会偶尔跟古谷一起和郑过州约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