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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无事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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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区”是班长们挂在嘴边,用来警告和威胁学员的。不好好训练,就把你分配到七区!那是距营区数十公里,山崖上的一个信标站。如果说b试训基地是枪炮阵地,那么七区就是炮击靶场的报靶坑。那儿吃的是即食军粮。喝的是自采山泉水。设备开机才有柴油电。住的是铁板铜皮无窗屋。照明头灯常相伴,俨然是一个矿工。草木都凋亡了,光秃秃,莽莽林海一块疤,因为整日在大功率微波照射下。草木都凋亡了,人还怎么活?据说能在那儿呆上六个月是最高纪录。那儿驻扎着四个人,建设初期因事故躺下了一名士兵。后来一名志愿兵在那儿病故,永远地驻扎在了那儿。前不久驻扎那儿的一名干部技师精神错乱了,至今被关在医院。

    新兵连集训三个月,时间显得特长,终于熬到了头。大家紧绷的弦总算松弛了下来。结训会餐,啤酒管够。场面很热烈,四位班长的军装湿透了,分不清是敬酒还是泼酒,是致谢还是报复。不是连长指导员挡着,他们早被啤酒淹没了。此时,邹正贵和郝永生坐在昏暗的角落,呆呆地看着大家,饭菜都没一点胃口,不用说喝酒了。

    自从连长宣读完学员分配名单,邹正贵和郝永生就没再说什么话。来接学员兵的中队长问:你俩不是大学生吗?我俩分别是中科大和哈工大的。你俩考核不及格?我俩考核优秀。那你俩是受处分了?相当于是吧。

    这次分配,好在没有七区的名额,最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角旮旯,就是五区。

    这个隐匿在众山坳里的神秘之地,b试训基地,原来是我国最先进的航天测控基地,拥有我国最先进,一部分是全世界最为尖端的技术和装备。

    可是五区装备的却是一套十几岁的老爷车设备。作为备用系统,当了几年“板凳队员”,去年开始,似乎退役了。可是没接到新的安排,日保养,周维护,月检修照旧。大家都在应付,包括主管的中队长。

    同批学员一进机房就参加联调联试,调度口令呼来喊去,高亢激昂。邹正贵却坐在冷飕飕、静得发毛的机房发牢骚:做军人却不佩武器,做军官却不带兵,做航天测控却管退役设备,这叫悲哀。悲哀还在于,就像学设计车的,让造车还靠点谱,可却让开车,开的还是破烂不堪的拖拉机。他用两天时间学会了基本操作,整天无所事事,带些书到机房填充时光。

    郝永生同样感觉实在无赖,一进机房,搬出一大堆图纸沉浸其中。每一块板都详细辨认,每一条线都走通。当他见到那么多j字后缀的器件,嘴张得好大,每一个都值数月工资。上大学时组装电视机,买的全是a、b,忍痛买个把c的,回程一路捂着口袋。

    一年后,上级通知设备报废,中队人员分流。郝永生想:金光闪闪的,多浪费啊!农村人缝缝补补惯了,他到处调查了解报废原因。一个主意在肚子里越来越详细,越来越成熟。

    一听郝永生的报告,中队长跳了起来,你去问问,全基地建成十多年来,谁敢打拆改设备的主意?你们才来几天,就想给它开膛破肚,可笑至极。一旁的邹正贵听到了,心想,前人没做过的,我们就不能做吗?他私下找永生问明想法,说:原理走得通,可是我们刚刚转正,中队、队、基地,这一道道关卡,谈何容易,别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连邹正贵都泼了冷水,郝永生从此闭了嘴。可是心中的不快无法掩饰,在邹正贵那儿却产生了共振。我呀无事生非,你呀有事难遂,同是天涯沦落人,苦心苦脸谁会尿谁。本来这好高骛远的秀才就是眼中钉。这个歪调,当然是耳中刺。这一来,中队长更加声色俱厉。

    教导员号称官兵的思想探子,情绪医生。穿梭于各个机房的教导员闻到了异样气息,打电话叫郝永生到队长办公室。邹正贵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跟你去。挽住他的手,一同走出机房。有一点共赴疆场的气概,俨然一对难兄难弟。

    还没叫你,你倒自己来了。要不我先门口等着?队长说,一起来吧。第一句就问,怎么回事?我们建议拆改设备。就这?是!屋内静了下来,俩位领导吐出的烟雾笼罩了全室。看来领导早就知道了。

    郝永生打破了沉默,说:一个功率管,值我一年工资。我测试过了,指标不坏。也查过装备履历书了,机时不到半导体报废时限的一半。

    确实频段不对,精度达不到高轨卫星要求,但它也有长处,动作灵(天线小而轻)、视野阔(波瓣宽),经过改造可作为引导设备。制导往往是多重的,这在现代军用装备上很普遍……

    两位土专家被两个初出茅庐的秀才上了一课。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想法,会尽量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看到了一缕曙光,心里的疙瘩开始消溶,看来连级的中队长和营级的队长差别还是很大的。从队长办公室出来,实现方案的讨论和争论也开始了。

    他俩一走,队长闯入了王总师的办公室,递过香烟,嘿嘿!嘿嘿!一脸堆笑地求情:一是不想看到,这俩稀稀拉拉的秀才颓废下去。二是那是一头死马,死马权当活马医。

    俩大学生猜对了,先提供书面论证报告。邹正贵提出用变频的方案,相当于跳跃到目的地。郝永生主张用改频的方案,相当于跑到目的地。两个方案各有利弊,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把两个方案都报了上去,并加以比较。

    无独有偶,总师办公室的讨论,一样分歧严重。最后,王总师拍板:一、方案批准实施;二、两个方案都采纳,a机用变频方案,邹正贵主刀。b机用改频方案,郝永生主刀。

    这天起,两张阴云密布的脸上渐渐舒展,新兵连结束后从未扣的风纪扣被扣紧了,进出机房的步伐有了几分自信。哥俩没日没夜地研究,图书馆借来的资料堆得机房一片狼藉,中队长非常恼火,天天骂娘。他用白手套摸出了灰尘就开始发威,令大家用煤油抹布擦拭机台地板电缆沟,还锁住了工具柜。吵吵中,他终于讲了实话,把我提升副队长的梦想击碎了,我还跟你说声谢谢?

    本来,中队撤销人员分流,三区队有个副队长的空子,政治部都谈过话了。现在中队暂时保留得有人管。空子被人占了,说等下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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