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猪生艰难啊
贾六面对突然消失的白鞋女子，没有想太多，他本就是心眼很直的人，背地里许多村里人叫他九点五，就是缺了零点五的头脑，不是十足的机灵，娶得媳妇被说成半残人，头脑平时没问题，可在情绪受到刺激了，容易发疯，俗称疯子，精神病。
好在他们两个生的两个孩子都是正常的，挺机灵的两个男孩。
他接着骑上自行车回了家，到家里就听媳妇正在喊着，“妈，你看啊，生了个白蹄子小猪，四个蹄子都是白的。”
老太太贾氏七十多岁，身体倍棒，听到儿媳妇的叫喊，从堂屋里面跑出来，颠颠的，根本看不出是七十多岁年龄的腿脚。
“我看看，别是有啥毛病的，我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四蹄白的小猪仔。”
贾老太太接过儿媳妇已经擦干净的小猪崽儿，还真是四蹄皆白，别的地方倒是看不出特别来，唯有一双眼睛贼亮。
“呦，这一出生，眼睛就这么亮的真少见，何况还是白蹄子，别是啥妖精吧！”
贾老太太有点迷信，看着小猪仔身体没啥有病的征兆，就往鬼神妖怪上面去想了。
媳妇王桂芳笑了，“难不成咱们家里有个猪八戒下凡啊！”
贾老太太哼了一声，又仔细的看了看白蹄小猪仔，交给了儿媳妇，“哪里来的那么多天蓬元帅，八成这头小猪崽儿有啥内里的毛病，好好看着点。”
家里就仗着自家儿子贾六上个烧锅炉的小班支撑着呢，平时儿媳妇和她种个地、养点猪羊补贴家用，闲下来的时候，儿媳妇在服装厂接些零散活，日子也过得下去，只是儿媳妇每隔三两个月就要犯疯病一次，都要去住院，开销也不小。
贾老太太要说不后悔给儿子娶了这个媳妇，那是假的，当时相看的时候，挺整齐的一个大闺女，谁知道娶到家没超过两个月，就犯了疯病，跑到大街上，脱光了衣服大喊大叫，让村里人笑话好久，后来就间隔两三个月犯一次，再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后，疯病倒是减少了点，半年一年的犯一次，可也够腻歪的，每次犯病，家人要是不把她看紧了，准跑的没影了。
可那时找亲家去算账，亲家不认账，说是到了她们家才发疯的，还倒打一耙，说是不是她们虐待了媳妇才让她得病的。
两家人为此口角多次，后来还是贾六说了话，说他喜欢这个媳妇，不许贾老太太再把他媳妇往娘家送了，这才消停下来，也这样过了二十多年了，磕磕绊绊的日子，没有啥大事情，王桂芳不犯病时候，勤勤恳恳，做家务，带孩子，下地，接缝纫衣服的活计，什么都做的很好，一心一意的在这个家里过日子。
此时王桂芳望着白蹄小猪仔，笑的和花一样，“你是不是小妖精变的啊，我是小蛇变的，你是啥变的？”
“你再胡说八道，送你回娘家。”贾老太太耳朵尖，已经快回堂屋了，依旧听到了儿媳妇的话。
“知道了，不说了，妈，我可不回娘家。”
贾老太太撇撇嘴，回不回娘家又不是她说了算，儿子才说了算，缺心眼的儿子向来一根筋，认准的事情和人，她这个做妈的都阻拦不了，死犟死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
正要转身进堂屋，一眼看到儿子推着车子进门口了，马上走了过来。
“六儿，累不累，来，车子给妈，你进屋先吃东西。”
贾老太太有五儿一女，五个儿子老大死了，剩下的四个，唯独喜欢这最小的儿子，孩子小时候，邻里说别太娇惯孩子，虽然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可太娇惯了，孩子会长废了。
贾老太太嘴上说着不会的，心里明镜似的，这个小儿子心眼直，那几个哥哥和那个闺女，都八百个心眼，她要是不护着点，还不被哥哥姐姐欺负死啊。
贾六没有长废了，到能干活的年龄，勤勤恳恳的，只是因为头脑不灵活，四年级都没能念完，大字也就认识那么一点，后来死活也不上学了，宁愿下地干活，也不去念书，贾老太太拗不过他，就只能让他跟着干活，等到了十五岁，贾六就开始上小班，啥活都干，一身力气，不怕苦不怕累的。只是可惜，因为他的“九点五”名声太响，没人给说媳妇，又兄弟太多，爸死的早，给哥哥们结婚后，家里没有多少钱财，贾老太太还是出了名的脾气大，就耽搁到二十七，才有个媒人给说了王桂芳，王桂芳那时才十八岁，不够结婚年龄呢，两家一商量，先摆了酒席，等到了年龄再领证。
所以当贾老太太一发现儿媳妇疯癫后，直接就想退回人去，反正没有领证，要不是儿子坚持，亲家又不退彩礼，早就把人退回去了。
“妈，家里下小猪了啊！”贾六问话的同时，把自行车交给贾老太太，抬腿走向了猪圈。
“下了，估计下完了，已经十四只了，不少了，再多，老窠奶头就不够了。”（老窠是老母猪的方言叫法）
贾老太太很是高兴，这头老母猪给他们家里效力了十几年了，生小猪崽儿一直比较稳定，十头到十三四头那样，年年两窝，好的时候，两年五窝，这可是家里的大功臣，她和儿媳妇平日里照顾的可细心了，猪圈里总是干净卫生，冬暖夏凉的。
贾六到了猪圈旁，正看到媳妇让小猪吃奶，嘿嘿一笑，“桂芳，你吃了没？”
王桂芳早就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了，听到他问，也没有抬头，一手扒拉一头小猪仔，对两头个头比较大，抢奶太疯的小猪仔特别的“关照”，死死的压制着它们的“兽性”，只让它们吃后面的奶头。那两头小猪哼哧哼哧的使劲儿反抗着，抢头面奶头，奶水多，似乎是它们的本能，别看它们刚出生不久，可这股劲儿可不小，王桂芳忙的一头汗了，不但这两头，还有别的小猪仔也要照顾的，前三天要不把小猪崽儿固定好奶头，很容易有的小猪崽儿抢两个奶头，甚至三个奶头，有的小猪崽儿吃不到奶，一旦小猪崽儿认了奶头，其它的奶头它是一口不会吃的。
王桂芳只来得及回了一句话，“你先吃。”然后接着给小猪崽儿对奶。
贾六嗯了一声，回过头对停好车的贾老太太说：“妈，你去帮一下桂芳，等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贾老太太很不情愿地再次进入了猪圈，嘴里叨咕着，“就知道帮媳妇，我也很累了。”
可终究还是和王桂芳一起给小猪崽儿喂了奶，不为别的，猪崽儿多，万一王桂芳没有对好奶头，有可能会让小猪崽儿遭受损失。
贾六是不敢动猪崽儿的，他笨手笨脚的，怕一把就把小猪崽儿给掐死了，那么小的身体，那么软。
他回了堂屋，换了鞋子和衣服，洗了手和脸，烧锅炉天天一身的汗，一身的灰，每次回来媳妇都让他洗一下手脸，换身衣服，干了五年多烧锅炉的活计了，早已经形成了这个习惯。
在等着媳妇和老妈的时候，他打开了电视，翻到动画片，开始乐呵呵的看了起来，这是两个儿子爱看的，也是他爱看的。
两个儿子现在都上了初中，都在住校，放假才回来，平时没人和他分享看动画片的快乐了，他就自娱自乐，看了多遍了依旧反复的看，不厌其烦。
王桂芳和贾老太太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乐滋滋的看着动画片，一起摇头笑了笑，洗了洗手脸，去厨房拿来饭菜，摆在堂屋的饭桌上，吃的时候，看着傻儿子（傻丈夫）一边吃着一边乐呵的偶尔瞟一眼动画片，除了笑也只能笑了，开心就好，能好好的上个班赚钱养家，就这点儿童爱好，也无妨。
一家人其乐融融，猪圈里面的白蹄小猪崽儿已经睡着了，在睡着前，心里一声叹息，“猪生如此艰难啊！”
个头大，顺着本能抢奶有错吗，被按压着吃了奶，小尖牙还在吃奶后被钳子给剪掉了，那可是她的武器啊，那些瘦小的怎么没有被剪掉，不公平，不平，心不平，气不平，可再不平，依旧 抵不住本能的去吃奶，也不能两脚站起来，只能四蹄着地，还着不准，目前只能趴在地上，和一帮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猪崽儿一起睡觉。
她已经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可她知道自己不平凡，不知道为啥，她就是知道自己不平凡，她能听懂刚才那些人的话，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稀薄的灵力，就是太稀薄了，她只能感知到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她还吸收不到，猪生更加艰难，哭，大哭，可发出来的声音，她觉得刺耳极了，乖乖地闭上了猪嘴。
睡着的时候，竟然做了梦，一袭白衣的男人，看不清脸，对着她说，好好做个人吧，一点人形都没有。
她在睡梦中，回嘴道：噜噜，呼噜、呼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