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人心与欲念
次日卯时。
姜乐游梳洗后，出门便见灌青澜正在整队。
“殿下，可以出发了。”
灌青澜上前，低首告知。
姜乐游环顾四周，问道:“大祭司呢？”
“大祭司已经在殿外了。”
殿外？这么早？
“殿下，今日有些起风了。”绿菀追上她，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姜乐游向外张望，看见安心缇已在马上，眺望着远方。
“心缇，怎得这么早？”姜乐游扬起笑。
“手痛，睡不着。”安心缇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姜乐游的笑僵在脸上。
哦，生气了。
“我不是让绿菀带药给你包扎了吗？”她转头看向绿菀，无声问道。
“殿下，大祭司说不用，奴婢就把药放在她房间了。”绿菀低声解释。
“殿下，下手时可没有这般好心。”安心缇冷不丁冒一句，抽打马匹一下，离开这里。
“殿下，大祭司有些无礼了。”绿菀见安心缇自顾自离开，有些打抱不平。
“无妨，她生气了。”姜乐游开心道。
“她生气了，殿下为何这般开心？”绿菀不解。
“先前她就像个雪人，冷冰冰，让人不能靠近。如今，你看看她敢在本宫面前无礼了，还对本宫生气，多鲜活，多像个人啊。”姜乐游叹道。
绿菀一脸懵，这，殿下实在太宽待大祭司了吧。
“公主，昨夜可休息好了？”霍云川从另一侧寝殿走来。
“还行。小将军可睡好了？”姜乐游宛然一笑。
“不是很好，昨夜穆皓阳走后，一晚宫道上上便陆陆续续有人走动，许是叫了一晚上的巫医。”霍云川看向王殿，缓声说。
“也不全是巫医，或许还有其他人。”姜乐游却说。
“殿下是何意？”
“我那舅舅对外祖父虽是愚孝，但也是个有心思的人。我做了他一直不敢做之事，又将外祖父的丑态暴露在群臣眼中，台阶我都给他搭好了，舅舅怎么可能不顺势而下？”
姜乐游拢了拢披风，又道:“这圭兹国不日怕是要易主了。”
霍云川见她有些冷，又解下披风，给她披上“殿下，路途还远，需得多注意身体。”
他又看了看她一身红裙，微蹙眉，“如今天一凉，殿下别图外在美，而忽视了身体。”
姜乐游扑哧一笑，“霍云川你好像你爹。”
霍云川一愣，他是阿父的儿子，自然肖似阿父。
“像霍将军那般古板。”
霍云川才反应过来，她又在打趣他。
他伸手将她拉过来，却见姜乐游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小将军，很多人看着。”
霍云川瞥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众人赶紧忙活起来，眼不敢向这边看。
“殿下，要将臣的话记在心上。”
“好。”
霍云川这才舒展眉头，低头将披风系上，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出发吧。”他说。
姜乐游点点头。
霍云川见她乖巧，便只摸了摸她头顶，转身去安排。
姜乐游站在原地，对绿菀说:“你瞧，他也对我这般无礼，你怎么不说？”
绿菀这才敢抬头，见她娇笑连连，脸蛋也变得红润。
这能一样吗？
一行人，驾马出了圭兹王城。
“乐游。”身后传来呼喊声。
姜乐游勒紧缰绳，调转马头。
“乐游，怎这般早就出发，本王还未来得及相送。”穆皓阳带着一行人追上了她们。
“舅舅，如今圭兹国还有许多事要你处理，不用相送了。”姜乐游贴心说。
穆皓阳湿了眼眶，本听闻她娇蛮任性，横行霸道，可此次相见，却是个懂事又贴心的丫头。
这点倒似阿妩。
穆皓阳递给她一物，“这是本王的令牌，今后乐游想回圭兹就回。”
“这枚令牌原本是想给你母后的，可，阿父以前不让本王去古夷国。”
姜乐游接过，甜甜一笑，“谢谢舅舅。母后一直记挂着长兄。若她泉下有知，舅舅这般为她考虑，定会十分欢喜。”
穆皓阳闻言，想起阿妩出嫁前的时光。
他比阿妩大十岁，陪伴阿妩的日子就像养了一个小女儿。
他是真心疼阿妩的。
可在父王眼中，只有权力与利益。
阿妩嫁去古夷国时，曾挂着眼泪对他说，【阿兄，阿妩不愿出嫁，可若随了父王的愿，以后不光圭兹国，就连这西域十国都将是南盛国的囊中之物。】
【阿兄，阿妩此去古夷国，必会修复两国关系，灵若的族人我也会照料妥当。】
他的幼妹，是个极为心善之人。
“长公主。”圣女安静徽走了过来。
许是昨夜浪费了不少灵力，今日她脸色苍白。
“这是月族神物，若……那位姑姑愿回月族，可持本物会圭月山。”
姜乐游垂眸看去，是一块长柄的黑红花玛瑙。
她拿过一瞧，“那圭月山的长老们会同意吗？”
“臣会去处理好。”安静徽轻声说，她的眼神已飘向不远处的安心缇。
“大祭司在生本宫的气，与你无关。”
“殿下，这些是月族的一些旧物，若那位姑姑感兴趣，可一观。”安静徽又递给姜乐游一个匣子。
绿菀上前接过，正准备拿走，却被安静徽按住，又说:“还望大祭司有空多看看。”
姜乐游眉一跳，听出她话中有话，便道:“本宫一定亲手交给大祭司。”
安静徽这才松手。
“舅舅，那乐游就先走一步，不然不能及时赶到南盛国。”姜乐游朗声道。
穆皓阳唤人将贡礼加进了队伍中。
长长的队伍又硬生生多了五驾马车。
“乐游，一路当心，若舅舅有资格朝贡，真想替你去，这一路奔波，你受苦了。”穆皓阳眼带心疼。
西域十国，朝贡只有古夷国可达南盛国。
而这一路，她将把十国贡品集齐。
“无妨，乐游身子骨好着呢。”姜乐游眼中带笑，调转马头，单手一挥，驾马离去……
穆皓阳望着远去的队伍，迟迟不动。
“大王子，王上应是不行了。”巫医急匆匆上前，低声说。
穆皓阳这才回过神，微嗯了一声，便对安静徽说:“那禁术并不好用，父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本王不喜。”
“这都快二十年了，月族还未想到改良之法？”
安静徽一愣，她以为这般禁术理应废除。
而穆皓阳却凛然道:“本王要看到改良后，真正的长生术。”
“待到本王登基，将与长生天共生。”
安静徽缓缓低下头，只轻声道:“诺。大王子。”
人心，是世上最难测之物。
欲念，从不会消失，只会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