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慢慢片，不要急
七月，酷暑难耐。
是日，已不见往日艳阳天。
姜乐游牵着宣拓，缓步而至，祭祀台已里外五层。
祭祀台上，正是古夷王的尸体。
众臣跪，拜呼:“长公主万福。”
姜乐游今日着古夷丧服，白纱缠绕手臂，每隔一层都挂着一排银铃铛。
铃铛响，亲人念，亡者归，最后一眼登极乐。
她拉着宣拓，低声道:“宣拓，送父王。”
宣拓今日也着素服，原本就是个白糯团子，今日更显苍白。
两人并列而行，缓步走去。
众臣分列两旁，垂首悲鸣。
姜乐游站定，对礼官点头。
礼官悲吟，月族男女着巫衣，在祭祀台上舞着亡魂舞。
大祭司安心缇则跪在正中央，双手举起，向长生天祈福。
“王姐，人死了，真的去了长生天享受极乐世界吗？”宣拓低声问。
这小奶娃思想还挺超前。
姜乐游想了想，小声道:“人死后的事，都是由后人评说。”
“去哪里已不重要，留下的痕迹在时光中也会慢慢消散。”
“所以，宣拓，不要去问死后之事，多行眼前之事。”
姜乐游不信死后还有极乐世界。
人死灯灭，魂都归四海，还有感知？
所以，师傅总说她，【无同理心，无敬畏心，如何修道？】
铁刹山的小仙姑，纵使天赋异禀，也得不到道门的承认。
姜乐游抬眸看去，只见安心缇手持龟甲，向着天空念了一连串咒语后，向上一扔。
待她解卦后，起身，对着众臣道:“众臣，本王仙归，君臣二十余年，幸甚至哉。本王牵挂有三。”
“其一，南北之争，古夷难做，望众臣保持初心，万不可作茧自缚。”
“其二，吾女乐游，天资聪慧，秉性纯良，望肱骨之臣辅佐于她。”
“其三，吾二子，自幼远赴异国，至今归期未至，望早日接回二子。”
众臣惊，大祭司声音语调竟与王上一模一样。
“王上……”
众臣头触地，痛哭流涕。
傅言卿冷眼看去，只见姜乐游正抹着泪，甚至还提醒宣王子抹泪。
月族之人可模仿人声音。
这是上一代灵力最强圣女传授技法，后来圣女之乱后，月族也失传。
他冷笑一声，姜乐游居然能将安心缇拉拢。
姜乐游感受到傅言卿的冷眼。
她边抹着泪边挑衅地看过去。
小子，给我等着！
霍云川站在人群外层，护卫着王宫安全。
但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姜乐游身上，所以也注意到两人的“眉来眼去”。
他捏紧虎头钻金长枪，难道她还对傅侯有余情？
姜乐游此刻的注意力却在安心缇身上。
她朝安心缇眨眨眼，略表感谢。
安心缇却不予理睬，继续国丧之礼。
姜乐游突感裙尾拉扯，低头便见沙鼠吱吱直叫，咬了咬自己的尾巴，暴躁不堪。
她伸出手，沙鼠跳了上来。
她安抚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安静。
沙鼠又跳上她的肩头，看着傅言卿方向继续吱吱吱。
姜乐游有些无奈。
众目睽睽，她总不能拿一把刀冲上去，片了傅言卿吧？
“你这小东西，可懂报仇？”
“慢慢片比一刀致命更好玩。”
宣拓疑惑抬头，见王姐正与一只沙鼠说话。
他住在栖云殿的日子，已司空见惯。
王姐这般，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祭祀台上，安心缇举着一个火把，投于木架上……
瞬间，熊熊烈火将古夷王吞噬。
祭祀台下，众臣又一阵痛哭，直至烈火灭。
她这时才看见，人群中的李叔仪面色深沉，目光不善。
明明是她死了爹，他却一副死人模样。
姜乐游白了他一眼。
“长公主，国丧法事已结束。”良久不言的傅言卿朗声道。
众人看向她。
“傅侯，本宫有眼睛。”姜乐游意指他多管闲事。
她拾阶而上，站于灰烬处，宫婢忙碌地将灰烬装于金盒中。
“前些日子，本宫曾许诺会在今日向长生天祈雨。”
“本宫知道，众臣对长生天的预言存疑。”
姜乐游见众人脸色各异，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本宫愿以天命之人在今日为古夷国祈福求雨。”
她转身对安心缇说:“心缇，借用一下你的龟甲。”
安心缇盯着她，迟迟不给。
信任呢？
姜乐游瞪着眼，伸出手讨要。
安心缇犹豫地递给她，“殿下，这一对龟甲世上少有，你……”
“知道的，不会给你弄坏的。”
姜乐游一把抓过。
她挥挥手，示意台上月族人离远一些。
姜乐游跪在祭祀台边缘，向着长生天磕了三个头，总觉嘴上应该念点什么。
可她也不知道念点什么。
“破剧本，死系统，有种今日你就劈道雷劈死我。”
“今日若不弄死我，明日我就在这里称老大，你甭想再赖我那两万元。”
台下众人见长公主十分虔诚祈福，嘴中念念有词，心中感念，若真能降雨，这位特立独行的长公主，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距离她比较近的安心缇，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一脸无奈与无语。
沙鼠爬了上来，在她耳边吱吱。
姜乐游知道，已到时间。
她掏出乾坤咒，默念:“化无象，破虚无，鸣圣鸣，换。”
符纸燃烧，她赶紧置于龟甲中，高举龟甲，一股烟后，金光直冲云霄。
众人惊，长生天显灵了！
金光散去，众人望着天空，足足等了一刻钟，也未见一滴雨。
“长公主，雨呢？”李叔仪讥讽道。
“急什么。不过这是古夷国之事，管你何事？”姜乐游不甘示弱，回呛道。
李叔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装神弄鬼！
众人又继续等，又等了一刻钟，还是没下一滴雨。
人群窸窣，目光躲闪。
长公主失手了……
霍云川眼露担忧，这丫头一向装神弄鬼，可这神鬼哪总会听她的？
傅言卿却冷然一笑。
为以防万一，他已让高僧在祭祀台下了禁咒。
更为不再失手，他又将月族圣物黑红花玛瑙置于祭祀台底。
上一次，他不知姜乐游在祭祀台耍了什么花招，破了高僧的禁咒。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如愿！
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姜乐游依然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报……”
一名近卫军从宫门疾跑而来。
“讲。”姜乐游道。
“殿下，城西已降雨！”
傅言卿眼皮一跳。
“报……”
又一名近卫军疾跑而来，“殿下，城东已降雨。”
“殿下，城北已降雨。”
“殿下，城南已降雨。”
四名近卫军跪在祭祀台下，神情激动。
傅言卿眉头直跳，合着东南西北都降雨，就王宫不降雨？
姜乐游十分贴心为他解惑。
“本宫为国祈雨，自然要降到缺水之地。这王宫何时缺水了？”
一瞬间，众人跪地，头触地，齐呼:“天佑古夷，公主万福！”
姜乐游俯视众生。
她知道，她的时代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