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亡不属你
前不久传来消息,雍州、豫州几处闹了饥荒,元宏一早就去尚书台商议政事了,马上就是冬至,越来越冷,总该让受灾百姓过好个冬至。
高照容闲得无聊,就想去看看元恪。
刚到殿外就听到屋里传来熟悉的说笑声音,高照容心里一咯噔,就想逃回去,可宫人眼尖,见她过来,就忙含笑拉着她的手扶着她进去道:“太后看呐,高贵人来了。”
冯诞心里一动,不由侧头看了看她,高照容没有看他,一手扶着肚子,勉强给冯太后请了安。
冯太后点了点头,让宫人扶她坐下。
“照容的身孕,得六个月了吧?”冯太后询问道。
“嗯。”高照容点点头。
“陛下实在有些胡来,你这么大的肚子,还非要你去侍候,有什么是宫人侍候不来的?”冯太后嗔怪道:“不过这后三个月最是要小心,免得闹了动静伤了胎气,过完腊月,你就回去住吧。”
“是,妾身会跟陛下说的。”高照容微红了脸。
乐安公主笑道:“贵人近来是盛宠,想来皇兄也是不放心,怕贵人有什么意外,所以,留在自己身边看着才好。”
高照容勉强一笑,心里是五味杂陈。
冯太后笑道:“你也得小心,最好能再添个儿子。”
乐安公主摇摇头,笑道:“我可是日夜盼着生个女儿呢,去年的时候我还跟贵人说着若是我们能刚巧生个一男一女还好结个亲事,不巧俩人都生了儿子,我这次若是能生个女儿,还能与贵人再续前亲呢!”
冯太后一怔,随即恍然笑道:“女儿也好,女儿也好。”
乐安公主笑道:“儿子要有,女儿也是少不得的。”
冯太后抿唇一笑,对高照容道:“照容坐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去看看恪儿。”
高照容点点头,起身去了后院看元恪。
高照容走后,冯太后对乐安公主道:“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日后大皇子定然是要封太子的,这太子妃最好也是我们冯氏的人,你这胎生个女儿倒还好,若不能,那就让诞儿纳几个侍妾,儿子要有,女儿也要多多的好。”
冯诞微微变了脸色,不悦道:“姑姑,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乐安公主拉拉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又对冯太后笑道:“太后说的是,大皇子已经七岁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耽搁着,等我这肚子生女儿,再等我的女儿长大。其实,若是能有其他姐妹给思政生个女儿过继给我,也是一样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这事儿我便交给你去做了。”
“是。”乐安公主含笑应道。
下午,高照容看着元恪读书,寻思着元宏该回来了,就哄着元恪乖乖读书,自己去跟冯太后告辞。
冯太后一听,刚巧刚刚冯诞也说了要去看看元宏,想着天寒地冻的路不好走,就让冯诞跟着高照容一块过去了,自己继续跟乐安公主说话。
高照容有些为难,却不好推脱,微微颔首后告退了。
二人还是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冯诞忍不住开口询问道:“陛下的身子,怎么样了?”
“挺好的。”高照容淡淡道。
“你…”冯诞心绪复杂道:“你还好吗?”
高照容心里蓦地一酸,勉强笑道:“陛下如此宠爱我,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嗯。”冯诞喉头微堵,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高照容道:“你的身孕…”
未等冯诞说完,高照容立刻打断道:“当然是陛下的。”
冯诞黯然一笑,心里莫名发堵,只是见高照容有些憔悴了,许是身孕真的太过辛劳了,冯诞忍不住想拉起她的手,高照容慌忙避开道:“冯君请自重,这里是皇宫。”
“地上滑,我只是怕你摔着了。”
“无妨,摔死了倒干净。”高照容冷冷道。
冯诞脸色一变,“贵人!”
“你说爱我,不就是为了骗我的身子吗?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别再来纠缠我了。”
“什么?”冯诞一怔,惊愕道:“不是,我不是在骗你,我会负责的,我会保护你,还有孩子。”
“我不需要,我一点儿都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高照容冷冷道。
冯诞心里一乱,“是我的吗?”
高照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道:“我不知道。”就越开冯诞离去了。
冯诞看着她的背影一阵怅然若失。
不远处,乐安公主微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二人,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看二人的举止,关系绝不简单!莫不是冯诞之前在宫里招惹的那个人是……
乐安公主捂着嘴,不敢再想下去,慌忙跑回了冯太后宫里,冯太后见她又折了回来,不解道:“不是要跟着诞儿去看陛下吗?”
乐安公主支着额头,勉强道:“走了几步突然有些头晕,想回家了。”
“怕是累着了,得再多休息休息,让宫人快快去喊了诞儿回来带你回家。”
“嗯。”
冯诞还没到元宏处就被宫人追回来了,听闻公主不舒服,就慌忙返回了去。
高照容回去的时候,元宏已经回来了,高照容默默上前去给元宏倒着茶,似乎能感受到元宏周身冰冷的气息。
“去哪儿了?”
“去看了看恪儿。”
“是么?”元宏轻嘲一笑,“今日冯诞和乐安入宫了,是在太后处吧?”
高照容心里一咯噔,心虚道:“是。”
“见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他进宫了,我只是想去看看恪儿。”高照容委屈的微微红了眼。
元宏已经不信她了,他已经认定她是为了见冯诞才过去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见他吗?”
高照容把眼泪憋回去,平静道:“我和他都活着,总会再见的。”
“你就非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让我蒙羞吗?”元宏隐隐动怒。
高照容抿抿唇,淡淡道:“宫里有那么多世家贵族的姐妹,她们都比我高贵,比我有自尊,比我懂廉耻,不会像我这样让陛下蒙羞,她们才是跟陛下一个世界的人,陛下不值得为我这种卑贱之人动怒。”
“那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卑贱之身怎么办?”
高照容眼神一动,“陛下又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我这种人,已经不值得陛下垂怜了。”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
“何必呢?”高照容泪眼朦胧地看着元宏,“我这种女人的存在,对陛下是一种耻辱,我这种卑贱之人,死上十个百个也不值一提,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哪怕再卑贱的生命,都该好好活下去!”元宏正色道:“阿容,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必须要想清楚,你想死,是为我、为他,还是为自己,想不通这个道理,你的死亡毫无意义。”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高照容愈发凌乱,左右不过一死罢了。
“为我,是成全我的改革大业。为他,是向压迫者妥协。为自己……”元宏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可死亡不属于你,你要好好活下来,你才是最该见证这场改革的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多像你一样被欺凌、被压迫的人,都是为了你们以后不必这么作践自己,也能活下去!”
高照容眼泪扑簌扑簌的流着,他听不懂元宏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元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无论再艰难再困苦,都要活下去。
他都没有放弃自己,自己为什么要放弃?
“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活下去。”
元宏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吧,不用再来侍奉了。”
高照容点点头,黯然离去了。
没多久后,元宏就让冯诞入宫来服侍了,只是这次是乐安公主陪他一道来的,先看了元宏后又去给冯太后请了安,呆了一会儿后便悄悄去了华林别馆看元琳琅。
昨日下了大雪,别馆的腊梅都要被雪压弯,元琳琅坐在窗口喝着热茶,看着窗口那几株红梅开的好,便吩咐宫人折几支给高照容送过去。
乐安公主过来刚巧就看见宫人去送红梅,就笑道:“好俊的梅花,能否给我一支?”
那宫人施个礼道:“这是我家公主吩咐给高贵人送去的,公主要的话,再跟我家公主要吧。”
乐安公主略一笑,“你快去吧。”宫人便告退了,乐安公主抬脚往屋里走去。
元琳琅瞥了她一眼,“姐姐怀着身孕,这么大雪还过来看我。”
乐安公主坐在她对面道:“皇兄又让思政入宫了,似乎是着了凉,皇兄他到底是怎么了?”
元琳琅喝着茶,漫不经心道:“过往小表叔不都是近身侍奉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乐安公主摇摇头,“可皇兄的身子,不见得这么差吧?”
“姐姐,你是想从我这里套些什么话?”元琳琅抿唇一笑,“你想知道就去问小表叔啊。”
“唯独此事,他总是敷衍我,只说是他冬日犯懒,天又冷,不想来回奔波才住宫里的。”
元琳琅勾了勾嘴角,略嘲讽的看着乐安公主,看来,冯诞都不信她,“姐姐啊姐姐,你仔细问问你自己,究竟是向着皇兄还是太后呢?”
“这有什么区别吗?”
元琳琅翻了个白眼,“姐姐嫁到冯家,就真把自己当冯家人了吗?”
“你这话说的,思政不也是冯家的人吗?他不也是向着皇兄吗?”
“那不一样,小表叔和太后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太后很宠爱思政,皇兄也很宠爱他啊!”
元琳琅不想跟她废话了,下逐客令道:“行了,你走吧,我想午睡会儿。”
“不行,不能睡,我还有事要问你。”
“那你快问!”元琳琅不耐烦道。
“思政跟高照容是怎么回事?”
元琳琅心里一咯噔,故作不解道:“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懂姐姐的意思。”
“那天我来宫里,太后让思政和高照容一道去皇兄处了,我后来跟上去,看见思政看她那眼神,温柔的都快掐出水了,他伸手想拉高照容,被她给躲开了,后来,高照容就自己走了,我也就连忙走开了。”
元琳琅嗤笑一声,“所以,姐姐怀疑他们俩有奸情啊?”
“高照容那身份,她自然是不敢的,可思政从小到大太顺遂了,他就没什么顾忌的,我怕他做错事。”乐安公主心急道:“我也是为了皇兄,好妹妹,刚刚见你让宫人给她送梅花,想来私交不错,你在宫里,帮我盯着点儿。”
元琳琅哈哈一笑,“我当什么事儿,姐姐放心,有我看着呢!再说,高贵人肚子大了,如今也不大在宫里走动,小表叔又寸步不离的照顾着皇兄,二人总遇不见的。”
乐安公主点点头,笑道:“这样就好,有你,我就放心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乐安公主就要告辞,元琳琅又立刻让宫人折了几支红梅给乐安公主带上,乐安公主喜的不行,笑着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