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三郎
一晃,时间过去了三天。
淅沥沥的小雨从天幕落下,砸在湖水中激起一片片涟漪,这地面也被沁湿,只余下这湖边小亭一处干燥地方,恍若最后一处桃园。
这亭子周遭都用锦布围起,里面架着火炉,光是熏香,就点了数种,有驱虫的,有静心的,还有就是单纯好闻的……
“啊啊啊,阿秋……”
周式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指着周遭对着身前这位锦衣青年笑道:“黄兄,你这每次出来,架子可太大了吧。”
“……”
对面的黄兄脸色一僵,还没有说话,他身边伺候的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已经轻声解释了起来。
“不是架子大,是我家公子自幼体弱,见不得风寒。”
“我也烦他们这些,每次出门光是准备就要半天,叫削减些,却又不愿意,哎……”
黄兄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就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递进了他的嘴中。
“呸!你个死二代。”
周式面无表情,心里却骂开了花。
他可算是见识了这个年代这些有钱人的架势了,这个黄三郎,不知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光是丫鬟仆人就带了二十几个,马车几辆。
他曾问过,回话是有的拿书,有的拿玩物,有的拿手炉脚炉,有专人伺候吃食,有专人伺候洗漱,更多的,是拿着衣匣,以方便他随时换衣服……更别说解手之类事情了……
周式听得咋舌,就出来一下午下个棋的功夫,了不起再吃点小菜喝点小酒,怎么就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只能说自己,孤陋寡闻。
“怪不得你身子弱呢,被这么多烟熏着,搁我这体格也受不了啊……”
说完,周式又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啪!”
与此同时,将一颗象棋狠狠地砸在面前的棋盘上。
“将,军!!”
说完就起身站了起来,准备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咱这山猪,是真吃不了细糠。
这屋子里的人,对这么大的熏烟味,都没甚反应的嘛?
黄公子还在发愣,旁边伺候的中年仆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没听到周公子不适嘛??都撤到外面去,再开一帘锦布换气……”
都不用回应,这些个下人们就麻利的动弹了起来,拆开一边锦布的时候,还不知道从哪里抬过来一扇屏风挡住了黄公子,免得这秋时寒风吹到了他!!
看得周式啧啧称奇。
见到黄三郎还在抓耳挠腮的琢磨,他平静的说道。
“不用看了,绝杀!”
“这……”
黄三郎有些不甘心,又看了两眼才叹道:“这才十六步啊,我上次还走到了二十三步……”
言语中,对他自己十六步就输棋的局面,有些感到难堪。
“那些个……还说自己棋力精深,教了我一周,就落到个这种局面!越下越倒回去了!混账!!”
说到最后,他恼怒的拍了下桌子,惊得后面伺候的下人一跳。
“哎呦喂,我的爷,您可得仔细了自己的身子,这可是石头桌子,您手没事吧?”
中年仆人立马凑了过来,将黄三郎的手拉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没啥事,才长出了一口气。
“哈哈,输了再赢回来就是了,不至于对桌子发气,拿来吧,诚惠十两!!”
周式笑眯眯的伸出了一只手。
黄三郎没好气的扭过了头,中年仆人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主家意思,就利索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周式手中。
“我又不是白赢你银子,我还负责教你下棋呢嘛。”
周式将银子揣在了怀里,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对着黄三郎笑了笑,开始复盘。
“我炮八平五,你炮二平五,没啥好说的,顺炮开局。我马八进七,你马二进三,既可保护中兵,又可出动大子。我车九进一,你车一平二,我抢出横车,你出直车,这叫啥??这叫顺炮横车对直车布局!!
我车九平四,你车二进六,注意,这里我平车占肋,是打算将子力集中到右路!!而你呢?挥车过河,意在对攻!急躁了点。
然后我车四进七,你马八进九,注意看,这步棋,照你来看,是不是我应该走马二进三跳正马,才较为稳健?而进车卡肋,虽然可堵象眼,也可平车勾炮打马,但仍属急躁呢!!
所以你以为抓住了我的破绽,跳边马,防止我平车,进可走马八进七跳正马,我如果车四平三,则退可马三退五或炮八进二,对攻激烈的很啊。”
讲到这里,周式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猛喝了一口。
而黄三郎却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紧紧盯着棋盘,思索着周式讲解的东西。
“这棋啊,妙就妙在这手,我车一进一!你炮八进七!第五手我就压下了伏笔,起横车弃马,而你看似打马得利,其实是个败招,因为导致了自身防线崩溃……才有了后面一败涂地……”
“原来如此!”
黄三郎琢磨了许久,点了点头,然后抬头好奇的问。
“那要是搁你,这步棋,你应该如何走呢?”
周式笑道:“应走士四进五,静观其变。”
“士四进五?”黄三郎咋舌:“岂不是错失良机?”
“这叫以退为进!”
周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一字一顿。
“以退为进?”
黄三郎又仔细的琢磨琢磨,半响才笑了起来:“如此,多谢指教了……”
“哎,你付了钱的。”
周式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
“最近,坊间传言,说是京师第一才女,靖安侯府千金,玉淑居士林知微有个定了亲的未婚夫……一时不知道多少男子梦碎,就连英国公嫡子都在家里摔了盘子!!不知道,这个周姓男子,是不是你??”
两人聊过了棋,不知道怎么的,今天黄三郎格外有兴致,跟他闲聊了几句,突然,就问出了上面这一个问题。
“但是靖安侯府不是出面否认了嘛?”
周式看了他一眼,对面这个黄三郎,俊美白皙,刚才兴致,饮了几杯黄酒,之后面生红晕,如同白璧染霞,好像画中的人一样。
他没有明说:“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像,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奇,想知道,我这巧合认识的棋友,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跟京师第一才女,或者说大宋第一才女结亲……”
黄三郎瞪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好像要在周式这张平凡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