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腊梅
寒冬腊月，到处冷风肆虐，本来该热闹的集市上冷冷清清，来往的行人也是屈指可数。特别是刚刚下了一整天的大雪，路上更是没几个人，大家都躲在暖气房里，再不济也有小太阳的支撑。
夜幕降临，教学楼里亮起点点星光，上课铃响后，又是无边的寂静。这里没有人会不喜欢学习，教导主任经常这样说。
因为它是华锦二中，全柏林市教育质量排第二的的一所中学，但是升学率次次排在全市高中的第一。也是全市植物品种最多的学校，每一个季节，校园的每一处都有它独特的风景。华锦二中的秃头校长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植物。每一年九月份，他都会安排刚上高一的新生抽签，然后分配到不同种类的植物，去管理，去学习，最后再来一篇感想最好不过。
这里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的校园骄傲！校长经常在晨会上说。
“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笔，先听我说！”
高一七班教室里，习惯了耳边只有无数写字音的学生们，被突然到访的班主任吓了一跳。
讲台上的班主任老师三十多岁，老师身材不好，但是总喜欢每天换着各种不同的旗袍，今天是一身墨蓝色的旗袍，外面套着一件不太搭的白色毛大衣。她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灵通，然后兴奋的把屏幕转向学生们：“半年了，我们的腊梅开花了！”
老师拍照水平不怎么样，照片看起来模糊极了，但是很明显能看到两三朵花的轮廓。
老师笑的眼睛都快没了，她快步走下讲台绕着教室挨个挨个让所有人都看了一眼，仿佛谁没有看到这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会失去什么一样。
“还有十分钟，自习课下了大家回家之前可以去看看。”
学生们欣喜若狂，说真的，自从入学分配完每个班负责的植物后，直到刚刚学生们才知道那是腊梅。记得刚开始时，学校东边紧邻公安局的那片围墙下，只有七棵干枯的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当时每个人心里都在埋怨班长臭气的手。
九月份一班校门口的两棵桂花开的正旺，每次路过的学生都会感叹一声：哇，真香！
十月份，四班轮流守了几天几夜的昙花，虽然最后只开了两朵，但是他们还是邀请了当时在校的学生和老师们来观赏许愿。
十一月份，九班管辖的是枣树，就是临近图书馆楼下的那几棵，也都结了果，路过的高个子男同学都会偷偷摘几颗，往身上蹭蹭就塞进嘴里：“反正又没打农药。”他们说。
十二月份二班负责的松树都还挺拔的屹立在高一教学楼前，甚至还在十月份的时候结了松果。
可是那七棵可怜的枯树到现在也是没动静，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老师也不讲，她只会说：“这个要让你们亲自去观察，才能铭记。”
十五分钟后——
咚咚——
“你怎么不去看，你们班的腊梅开了哎！”教室门外，一个身穿厚厚纯黑色羽绒服的同学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严非缓慢的抬头，只见侧身靠着门框的同学戴着一顶白色的网球帽，一只格格不入的粉色兔耳耳罩，一条做工略显粗糙的围巾紧紧裹住他整个脖子上。
“还蛮好看的。”江玖再次开口。
“没兴趣……不过你可以替我去看看。”严非说完很快又低下了头，继续读她刚从隔壁班借过来的一本侦探小说。
“《推理作家的苦恼》，我家里有好多这种小说，你要喜欢我都拿给你……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你试试——”
江玖一步步靠近坐在教室第一排靠窗的严非，只看见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如痴如醉。他知道她喜欢看，就经常让舅舅带给她，可从来是前天送过去，第二天晚上就会在自己的书桌上再次重逢。
“丑死了……”严非突然头也不抬的说。
“什么？”
“我是说你的耳罩。”
“啊！——”江玖慌忙的收回快要带到女孩头上的耳帽：“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不过没关系，我下次给你换一个……”大概思考了不到三秒便眼疾手快的把耳罩藏到身后。
看着眼前人一番慌张，严非低头不语，一边收拾着桌面摆放的文具和书，一边起身，她略过站在书桌左侧的江玖：“我喜欢白色，你不是还有一节晚自习没上，待这干什么？”
不等回复，人已经起身准备往门口走去。“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上自习吧。”
“你就欺负我今年高三！哎，外面还下着雪，丑就丑你戴着总归保暖……严非！”
嘎吱嘎吱——
七点半的校园格外安静，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距离校门口最远的明义楼上，是一群即将奔赴战场的高三学子，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挑灯夜读。
严非慢悠悠的走着，到门口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下了一天的雪，整个校园像是换了一身衣服一样。教学楼门口的两排松树上厚厚的白雪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砸在某个人的脑袋上，然后感叹一句：真他妈的透心凉啊……
“你一个人走不怕啊……”
追赶上来的江玖一路小跑，被一团遗落在路中央的雪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严非：“怕你突然出现吓我吗？”
江玖：“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你们的腊梅吗？”
严非：“不想看。”
江玖：“我以为你最近不开心是因为这个，我还专门去问了腊梅……”
“因为花？怎么可能，而且你怎么知道是腊梅开了，你去看过了？”严非愣了，她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江玖的眼睛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你快去上课吧，阿姨知道你不上课会生气的，我先回去了。”严非头也不回的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耳边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江玖看着渐行渐远的严非，他不多想，只能往反方向的高三明义楼的方向快步跑去。
“真好看……”严非从书包里掏出开学的时候林叔送的拍立得，发现只能拍最后一张。“一张就一张吧。”她自我安慰道。
咔嚓——
严非看着手里的相纸渐渐显影，被定格的一颗小腊梅慢慢映入眼帘，她想起之前的昙花：“都没来得及拍一张呢。”
她还记得那天过后的晨会上，江玖被教导主任杨寒劈头盖脸一顿骂，要不是四班班主任对自己班同学的及时阻拦，就算他是高三的又怎么样，保不齐会受点小伤。挨一顿高一学弟的毒打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两朵昙花，校长都没见过呢，就被这小子给摘了去。
“非非，老爸等你很久了”林云烨突然出现：“阿玖说你可能会在这里，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马上就好，林爸你带手机了吗？像素好不好？”严非用冻僵的左手指着被雪覆盖只露出两三朵的腊梅，回头望着出现的毫不意外的林爸。
林云烨摆了摆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工作繁忙还没有褪去的警服：“出来接你回家，一会儿还有回去审个案子，你说说我哪里有空玩手机？”
“那好吧，明天来一定要带手机，相机也行，这个拍立得拍不出花本身的颜色……可以吗？”严非递出刚刚拍的照片，示意他看着，这个像素一点也不好。而林云烨眼睛里却闪现出一丝豁然开朗的表情：
“原来他来找小裴询问腊梅怎么培养是……是这个腊梅啊。”林云烨顿了顿，他似乎不该这么说，随后又岔开话题道：“我当时就很奇怪，为什么江玖会找你小裴叔了解，而小裴又为什么会对那些花花草草了解的那么透彻。”
严非愣住了，她以为这腊梅只是单纯的到了花期，才不得不开。
又过了几分钟，被腊梅吸引的两个人被突然袭来的一阵冷风吹的直哆嗦，忽然间，天上的雪又开始肆意横飞。“快回去吧，太冷了。”林云烨说着。
“好。”严非点头。
天上的雪大到不过几分钟，林云烨视角望去，严非的睫毛上已经落下了不少雪花，头发也很快就白了，脸颊右侧正中心的痣也被雪盖住不过很快就化了。“雪太大了，”
林云烨瞧着冻的有些发抖的严非，连忙卸下自己脖子上的花色围巾，四十多岁男人的审美好像没有一样，只管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