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醪糟圆子
去葫芦岛的日子渐渐临近,宋拂衣心中满是期待。
这天宋拂衣到家时,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见鞋架上多了一双旧球鞋,而家中整洁不少,她立刻放下警惕。
原来不是进了贼,而是她的田螺姑娘来了,许戈。
许戈是q大的大一新生,住在吉祥街,原本他家庭圆满,谁知一年前家中父母双双生病,不得已卖掉房子治病,而买主恰好是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许家父母经过救治,仍未能逃脱撒手人寰的结局,许家人财两空,只剩下许戈孤零零一人,许戈手里十分拮据,全靠着助学贷款才得以读大学。
许戈不舍得离开住了十年的家,因而她便提议,他仍旧可以住在吉祥街,只不过,他需要每周替她做两次家政保洁抵房租。
有认真干活的许田螺在,宋拂衣倒是从未担心过家里的清洁。
不过,许田螺一向会在她回家前打扫完毕,从不多留片刻,因而她才叫他许田螺,今天许田螺迟迟未走,倒是有些不像他。
她把挎包搁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房间。
“我有事要告诉你,是关于谢放的”许戈推门而入,正好撞见满屋春光。
宋拂衣正在房里换衣服。
听见他的声音,她转过头来,丝绸制成的红色吊带裙松垮地套在她的身上,恰好显露出那一大片的白玉肌肤,明亮的眼眸里满是疑惑。
见识到这样明丽的春光,她的美丽逼得他不敢直视,许戈忍不住红了脸,他慌张地往后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你……”
他应该先敲门的,哪怕是关于谢放的事,他也应该冷静地处理。
在他困窘到极点的时候,他听见宋拂衣清脆的笑声。
“既然有事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和这个年纪的其他男生不同,她认识许戈这么久,从未见许戈有过半点青春年少的悸动,他几乎是个无情的学习机器,要么是在兼职,要么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因而,宋拂衣从不怀疑许戈的人品。
她随手套上一条驼色披肩,身姿袅娜地向他走过来,而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她按住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的那刻,许戈感到有些晕眩,他像一只虾子,落进了名为宋拂衣的沸水里。
“宋宋拂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许戈垂着头,避开她的目光。
宋拂衣莞尔一笑,抬手把头发撩到耳边,她戏谑地问:“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他的确有事要说,许戈拿出手机,别扭地递给宋拂衣,他说:“我这有几张照片,你看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宋拂衣看了一眼,是谢放和那位复活的“宋向晚”一同进酒店的照片,时间不早不晚,恰好是秦峥组了局,谢放借口有事先走的那晚。
许戈平常会在酒店做兼职,他会拿出这样的照片,宋拂衣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为什么是许戈?
见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许戈的心情有些复杂。
宋拂衣纤细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她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然后走到桌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你坐着吧。”
许戈不安地看着宋拂衣,她垂着头,因而许戈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许戈的眉头轻轻皱起,他手足无措地说:“我做了醪糟圆子,如果你想吃,我立马端给你……”
不等宋拂衣回话,许戈便一溜烟跑进厨房,再出来时,他的手里捧着一碗醪糟圆子,上面还撒了几粒桂花。
这桂花醪糟圆子倒是做得让人颇有食欲,宋拂衣用勺子搅着圆子,醪糟和桂花的香气充盈鼻尖。
早知道,平常这许田螺惜字如金,同她说话,从不会超过十个字,更遑论为她洗手作羹汤,她猜他是怕她看着照片心情不好,这才破天荒地下厨做醪糟圆子给她。
良久,宋拂衣才抬头,她用手支着脑袋,笑盈盈地道:“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
宋拂衣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倒是难为许田螺像个侦探似的替她调查谢放的底。
不过,谢放是她交往半年的男友,旁人眼里,她爱谢放爱得要死,若是秦峥和她说这些话,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偏偏是最为沉默寡言的许戈。
许戈抬头看她,眼眸里没有半点杂念。
“这重要吗?”
“当然,你是谢放的迷弟,和你是我的朋友,两者大不相同,我知道你的梦想是成为谢放,这样的谢放还是你的偶像么?”
宋拂衣知道,许戈曾将谢放视为偶像,考上q大更是因着他立志当律师铲奸除恶,如今偶像跌落神坛,倒不知他会站在哪一边。
“不是,我当然是……你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宋拂衣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手里还有更亲密的照片,你想看吗?”
宋拂衣的反应大大超乎许戈的意料,原来她早就知道,只是骄傲如她,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
他以为,她是快意恩仇,绝不容忍背叛的人。
见许戈发呆,宋拂衣戳了戳他的脸,她道:“怎么?”
“你不生气吗?”
“我好歹比你大几岁,自然比你更了解人性,一切侥幸都源于厚爱,是我的过错。”宋拂衣用手撑着脸,平静地看着他。
“不,是谢放的错……谢放他不是良人,配不上你,你是好人……值得更好的,要不……”
“和他分手”四个字像鱼刺一般卡在许戈的喉间,这四个字实在太过沉重,他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
“我又不是警察,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重要么?”
宋拂衣漂亮的眼眸里流着奇异的光,她拉了拉滑落的披肩,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说:“而且,我是好人的话,就会免去你的房租,而不是让你替我做家政抵债,不是吗?”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豆腐心?宋拂衣笑着说:“我会和他分手,不过你不必因房租的事觉着我是好人。”
许戈以沉默结束了这段对话,他解开身上的围裙,整齐地叠放在厨房的柜子里,转头穿上那双旧球鞋离开了她的公寓。
目送着许戈离开,宋拂衣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审视着放在她面前的醪糟圆子。
交浅言深是为人大忌,许戈这样纯粹的真心,她一时还真是不忍心摔碎。
许戈做的醪糟圆子依旧放在那里,宋拂衣舀了一勺圆子送进口中,甘甜入口,宋拂衣不由地怔了怔,这醪糟圆子,倒是很像外公亲手做的味道。
不知不觉,宋拂衣已将这碗醪糟汤圆吃完。
“年纪小小,却装着这么多心事,还真是难缠。”
享用过许田螺亲手做的醪糟圆子,宋拂衣打开电脑,插入u盘,谢放的机密文件便呈现在她眼前。
这些机密文件夹被她破解得七七八八,谢放这些年的“杰作”她如数家珍,可惜唯有某个名为百合的加密文件夹,她试过许多次,始终未能猜到密码。
宋向晚格外珍爱百合花,因而宋拂衣猜测这文件夹必定与宋向晚相关。
她试过关于宋向晚的一系列数字,却都不是最终的答案,宋拂衣不由地暗骂了一句。
谢放这混蛋!设那么花里胡哨的密码做什么?
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回想起许戈的那句他不是良人,宋拂衣忽地记起大半年前她跟踪谢放时的场景。
那时她跟着谢放和秦峥进了酒吧,秦峥和谢放两人坐在吧台,而她背对着他们,坐在秦峥附近。
酒吧里喧闹无比,锣鼓震天,对于探听秘辛这事,她原本并未抱太大期望,毕竟她跟踪谢放许多天,并无太大收获,却不曾想秦峥一开口便险些要她性命。
“当初宋向晚不就是死在你的床上吗?她死得那样不光彩,你既然已经得到她,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秦峥说话时并未发觉坐在附近的宋拂衣,那时她的面容平静,低垂着眼眸,桌旁用来装饰的藤蔓在她的脸庞投下一片阴影。
她轻咬着下嘴唇,轻晃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猩红的液体犹如她红唇上渗出的血珠。
血珠滑落,落在酒杯,混入猩红的液体,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