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许玄乐
“郎君，你可算醒了，奴这就去喊大娘子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左侧响起，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远走。
怔愣的许玄乐循声扭头看过去时，说话的人早已消失在门口。
入眼便是一个在安北边境那环境里绝不会出现的精雕玉琢的如意圆桌椅，阳光透过步步锦花纹窗户一缕缕照射在木地板上形成绚丽光影画，侧边是一个长长的紫檀案几，上面放着几卷看完的话本与未曾翻过几页的经书，再远点是他向来最宝贝的阿耶送的红缨枪长鸣。
这是他生活过十二年的地方，一切的物件都是那么眼熟又陌生，离开这个地方才过去三年，却好像不仅仅是三年，此时他再回来已是十八年华。
许玄乐的眼泪蓦然夺眶而出，自己昏睡前的一切记忆疯狂涌入空白的脑海。
他，许玄乐，字一安，驻守安北地区辅国大将军许韦的嫡次子，出生后三年和阿耶阿娘一同在安北边境共享天伦之乐，第四年随阿娘带被回长安，而作为交换回来的阿兄许玄礼、阿姊许云芝则前往安北边境守边，同年回到长安后，阿娘生下他的亲妹许梦荷。
十一年来，许玄乐在长安作为一名知名纨绔和一帮国子监的损友斗鸡遛马，武艺满分，文艺难以启齿，偶尔带着对外界好奇的妹妹走街串巷。
他一直生活到十四岁，安北边境防卫吐谷浑进攻时，阿兄许玄礼战死，安北地区许家仅剩阿耶和阿姊，得到边境传来的消息后，许玄乐服丧期间沉下心愈加痴迷请教武学，一年后自请前往安北边境，泪别阿娘和小妹。
三年后，安北遇东突厥突袭兼内部官员叛变，阿耶让死忠迷晕誓死要陪伴着守城的许玄乐送回来长安，此时，他回到了长安，而阿耶和阿姊死守安北，死生未卜。
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跟他们共存亡？
许玄乐头疼欲裂。
“嗒，嗒，嗒。”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三郎！”一名模样貌美、形神憔悴的妇人猛然推门而进，一眼就看到呆坐在床上双手捧着头默默垂泪的许玄乐。
她几步踉跄地来到床前，冰凉的手扶上许玄乐的泪痕，给他擦去眼泪，可是许玄乐的眼泪被擦掉后又流了下来，瞳孔失神地看着眼前人。
“一安，欢迎回家。”妇人扯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
“”许玄乐想回一个笑容，可身体情绪先行一步，喉咙紧紧地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妇人，“阿娘，呜呜”
许玄乐的娘亲，云阳郡主李雪迎，环抱住瘦了一大圈的小儿子，听到许玄乐的哭声，一直想在儿子面前忍住的眼泪更是决堤一般流下。
两人相拥着不停抽泣。
一开始看到许玄乐苏醒后，便去喊大娘子随身丫鬟的随从侍卫坚守在门边，听到从房间里面郎君的声音，也跟着静默地落下眼泪，仰望着天空阴沉乌云。
“请待我先行去通报。”前院传来嘈杂的声音，大管家的声音尤为突出，是从未有过的忙慌。
“天家圣旨，刻不容缓，哪能等得了你去通报，让开！”一个尖细的声音嚣张地响起。
门前的随从不由得握紧佩剑，靠近门板轻敲，“大娘子、郎君，天家派人来传圣旨。”门里的声响骤然停顿，然后是一顿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快，一个宫装打扮的粉白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里来。
他目不斜视，直直看着紧闭的房门，尖声高喊，“圣旨到，请怀化中郎将许玄乐出来接旨。”
“嘎吱——”万字纹花样的结实木门从里面被打开，红着眼睛苍白唇色的许玄乐被云阳郡主扶着跨过门槛过来。
许玄乐示意母亲自己可以站稳，便与云阳郡主一同向来人行礼，“许玄乐在此。”
宦官短暂打量过后，便微笑着拉开圣旨开始宣读：“门下：昔辅国大将军许韦，固守安北边境，然误信贼子连失安北三城，与其女归德将军许云芝英魂永守。其第二子许玄乐，至性忠孝，淑哲会和，文通能武，少年意气。可任怀化大将军，后日起出发相州，为民守国，愿君不负汝父之传承，可不慎欤。”至此，宦官收起圣旨，把它横放放在手心上，微微低头。
一片静默。
宦官疑惑抬头，“怀化大将军，还不来接旨。”看着直勾勾盯着圣旨却没有任何动作的许玄乐。
“砰。”许玄乐一下跪倒在地，深深地垂下脑袋，“臣，接旨。”
“怀化大将军，你应该庆幸陛下没有牵连怪罪于许家，好自为之。”宦官看着周围没有一丝喜悦气息的许家人，深知原因，但现在皇上没有追究反而是加封，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唯有奉劝一句。
许玄乐依旧跪伏，双手紧握圣旨的模样，没有变化。
宦官叹息一声，施施然离去。
“呜，呜呜呜”最终正式确定夫君和大女儿在安北死去，云阳郡主的哭声完全压抑不住，一手拿着手绢整个人踉跄着想向后依扶门窗，结果一下子没扶住，直接倒地失去意识。
“大娘子！”，“大娘子。”随身丫鬟们惊呼连连。
而许玄乐的随从越过大娘子和丫鬟们，直直奔向宦官离去后还没有起身动静的三郎君。
轻拍郎君的肩膀，“郎君，该起身了，郎君。”谁知三郎君在随从没拍几下后就顺着侧边倒去。
随从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许玄乐，才没有让他直接磕到地板上。
“郎君！郎君！快叫大夫过来啊！”随从大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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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家上下一阵兵荒马乱后，许玄乐躺回自己的床上，云阳郡主为了方便被安置在侧卧，等待大夫到来诊断。
“大娘子和三郎君均是一阵急火攻心，一下子没承受过来，才失去意识晕倒，要好生休养，勿要多想事情，方有可能好转。”府上常找的万药堂大夫摸着他的白花花胡子如是说。
“”能不急火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