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祖
“为什么?”花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 眼神没有半分的愤怒,而是深深的哀伤和难过。
李蓉锦紧紧地拉住了丈夫的手,神情温柔而怜悯。
只有她知道花儒有多看重这份感情。在他的心里, 一直把郝老祖当成是他的家人,除了她和孩子外最亲近的人。
是郝老祖, 在他的头顶布满阴霾的时候给了他一丝光亮。
是郝老祖, 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是郝老祖,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双亲,还有人愿意给他带来些许暖意和依靠。
李蓉锦的眼眸微微下垂,遮挡住了眼睛里的失望和怨恨。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 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异蛊蝉攻击花儒的那一刻开始, 她便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如果郝老祖真的有意庇护花儒, 以他的身份, 地位,实力,如何会让花儒在花家过得这般不堪狼狈?他给予花儒的, 就是一丝苟活着的希望和那偶尔垂怜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暖意。可花儒, 却把这一切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
聪明如花儒, 他如何会看不破?
他只是,不愿意看破。
他只是,太需要爱。
他只是,太希望儿时那一点光亮会是指引他一生永不磨灭的灯塔, 而非一晃即逝的虚幻影像。
“为什么?”郝老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情感和波动, 想了想,随意地说了一句,“有些时候在路上看到一些流浪的狗儿,也会怜悯一二。你, ”郝老祖抬眸,“也无甚差别。”
郝老祖的话音一落,花儒的身体便开始禁不住轻颤,握着李蓉锦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动。眼眶中泛着水意,唇角处垂下一丝血水。
花朵儿和李蓉锦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怒意,瞪着郝老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李六爷和刑天也眉头紧皱,对这个“德高望重”的圣阶高手,也生出一丝不屑。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将一直视他如师如父的人戏谑为狗,实在有欠风度胸襟。
“为何要等到今日?”花儒的腰慢慢挺直,原本悲伤而绝望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有力。
“怎么?我需要向你交代?”郝老祖的眼皮一抬,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众人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圣阶的气势,圣阶的领域,圣阶的威严。
首当其冲的花儒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反而眸光渐渐变冷,“自然不需要。”咧嘴一笑,“我只是奇怪,你为何要让异蛊蝉跟着我这么些年?图什么?”花儒突然恍然大悟,“五祖的宝藏?”花儒自嘲一笑,“可惜了”抬眸望着郝老祖,眼神中有点凄然和嘲弄,“我要是有,怕很早以前我就会将它送给你。”
郝老祖明显一愣,第一次正眼略带审视地看了看花儒。
郝老祖突然眸光微闪,“我的异蛊蝉,竟然在你的身体里,而你。”
郝老祖的话戛然而止,眼露惊诧。那与他完全断了血契的异蛊蝉,竟好好地活在花儒的体内。即便是他与异蛊蝉相处,也断然不敢将其安放在自己的体内。而且据他方才推想,这异蛊蝉,很大可能应该是已经身死,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血契会突然消失。
“是,不过,”花儒挑衅一笑,“它现在是我的异蛊蝉。”
“你是怎么做到的?”郝老祖脱口而出,随即双唇一抿,显然知道自己颇为失态。
郝老祖的眼睛环绕一周,眼中的杀机明灭不定,被他扫过的众人,仿若被极其危险的巨兽盯住一般,全身如坠冰窖。
“无妨了,”郝老祖的叹息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若是异蛊蝉动手,死的便只有你一个,可惜,最后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动手二字一出,郝老祖蓦地转身,响雷阵阵,众人头顶的天空骤然乌云凝聚,黑暗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渊一般叫人战栗。
轰隆隆的雷声让人心神大乱,无边无际的压力从上空渐渐逼近。
一只巨大的手掌在上空渐渐凝聚成形,偌大的手掌,覆盖了上百米的范围,正正好将众人都包裹其中。
“小心!”花吉低喝一声,手腕一转。
响亮的爆裂声,整个山洞猛地炸裂开来,尘土飞扬,碎石四散。
噗嗤一声,犹如泡沫破裂的声音,蒙蒙的青光缓缓流动,一面如流水般缓缓循环流动的氤氲光盾,将洞内的普通人都罩在其中。
那是花吉释放的玄龟甲,他没有选择护住自己兄弟三人,而是首先照料洞里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村民。
光罩里的众人,眼神惊魂未定,小儿啼哭,大人瑟瑟发抖,仰头望着那恐怖的天空,绝望的神情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咦”背对着众人的郝老祖眼皮一抬,有些诧异,可他随即不屑地勾起唇角,吐出两个字,“可笑!”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身上的元力加速流转,竭尽全力抵抗这股犹如天威般的压抑。
“哼”郝老祖轻哼一声,上空的手掌猛地往下一压。
李家军的阵营里,几个修为略逊一筹的下属双膝一下跪地,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僵硬,眼睛,鼻孔,嘴巴皆开始渗出血水。
花朵儿明亮澄澈的眼眸里寒光一闪而过。
“玲珑!”晴朗的低喝声响起,花朵儿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右臂直伸。
一道白光从她的后背直射而出,犹如破空的闪电。
昏暗压抑的天地里,一抹纯粹到叫人心醉的蓝色横空出世。
那一跃而出的蓝色鱼儿,嘴里叼着一根莹白如玉的刺头。
它一出现,仿佛在那乌云盖顶之下翻浪而行。
汹涌澎湃的水意,犹如波涛起伏的大海,不停地向上翻涌,众人顿感身上的压力一减。
“那是什么元兽?”没有看过花朵儿与孔翎雀鸟一战的人,自然不知道那是少爷赠予朵儿的玲珑鱼玉枪,只当是某种强悍的元兽。
“不对!”众人心里暗叫一声。
一袭青衫的花朵儿,风姿无双,手中一杆玉色长/枪,枪头的蓝色鱼儿,栩栩如生,鱼身仿若在上下颠摆。
花朵儿的姿势再寻常不过,那是李家人最为熟悉的起手式。
“嗯?”郝老祖原本低垂的头蓦地一抬,稍稍回转,眼光在瞥到花朵儿手中那杆长枪时骤然一凝。
“兵器之威,竟然能够让圣阶的攻击滞停,这是什么品阶的兵器?”刑天失态地喊出声来。
原本被那声势凶猛的压力压得背脊微弯的李家兄弟,艰难地咧嘴一笑,“什么品阶?能够打败青莲仙剑,连乾玉莲蓬也要自惭形秽的兵器,你们说是什么品阶?”
李家兄弟的话音一落,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花朵儿已然动了。
花朵儿的身体徐徐而转,犹如最为娇柔软香的花朵,随风轻绽。
她手中的长/枪,如影随形,随着她手腕微动,长/枪所到之处,花朵儿周遭的空间犹如湖面涟漪轻泛。
花朵儿的长/枪越舞越快,身边的涟漪竟层层叠加。
温柔似水的画面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凌厉而狂妄的气势。
花朵儿的腰一沉,身形顿住,手挽长/枪往上一刺。
原本那水波荡漾可泛轻舟的静谧,瞬间变成了滔天的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上空的巨掌席卷而上。
空中的巨掌,竟被那怒嘶汹涌的浪潮,带着山崩海啸之势,生生往上顶了数十米。
所有人的眼眸,异彩连连。
“朵儿。”花儒和李蓉锦几乎一下愣住,完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气吞山河的少年跟往日那个巧笑嫣兮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我草!”李六爷眼中尽是激动的神色,“老八,你的凶名要易主了,朵儿比你霸道多了!”
圣阶,那可是圣阶的攻击,即便没有竭尽全力,那也是属于这世间最强悍的攻击,就这样被生生逼退。
刑天吞了吞口水,整颗心上下蹿腾,欣喜敬慕之余,却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无可奈何。没想到今日本该是修为最高的他撑起所谓的保护伞,却没有想到,真正护佑大家的,一个是娇滴滴的女孩儿,一个是无半分修为的普通人。
对,墨少爷呢?刑天忽然回过神来,那神秘而可怕的墨少爷呢?
少爷站在那里,笑得一脸花痴模样,哪有半分局促不安。
郝老祖盯着花朵儿手中的鱼玉枪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可惜,修为不够,若你能达到天元阶,用上这兵器,或许还能跟我过上几招。”
郝老祖的声音冰冰冷冷地响起,“蝼蚁之辈,妄想逃过我的五指山!”
话音一落,众人的呼吸一窒。
空中那百米方圆的巨掌猛地一翻。
花朵儿踉跄急退,撑枪站定,眼中略显无奈之色。
巨掌,那翻涌的黑色越发凝练,犹如末日将至,所有的人都被扼住咽喉无法呼吸,全身的骨头咯咯作响,彷如血肉正在慢慢剥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空的巨掌要轰然落下。
一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地郝老祖,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他迈步之间,巨掌夹杂雷霆之威,汹然而下。
而就在郝老祖迈步的那一刹那,少爷,也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跨在了花儒一家三口的身边,正是空中掌心的位置。
郝老祖惊愕地抬头,猛地转身。
空中的巨掌,没有他意想中眨眼间将众人碾成碎末,而是停驻在离众人头顶两米开外的空中,不再落下。
巨掌之下,所有人竟错愕地抬头往上,别说被碾成碎末,方才的痛苦和不适也尽皆消失。
郝老祖的双瞳一缩,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人。
可他,身无元灵之力,与那些村民,一般无二。
“不可能。”郝老祖眼神惊疑不定。
可挡住他接近全力施为的攻击,除了眼前的男子,不作他人之想!
身无元灵之力的他,不见孱弱,不见局促,不见怯懦。
幽深的眸光犹如万丈深渊,望不到底,看不到边。
男子站在那里,犹如崇山峻岭,犹如擎天古木,坚不可摧,势不可挡。
四海八荒任君纵横,千山万水任君驰骋。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卡文就跟饼叔的便秘一样,无解。
元宵节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