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月的生辰宴
不知不觉，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桃夭静静坐在寝宫内，看着小鱼缸里因为寒冷而变得懒洋洋的翡翠鲤，又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屋外呼啸的寒风。她突然想起，很快就要到海月的生辰了。
……
冬月初一，海月的生辰到了。
想到上次和师父临离开海月楼时，和海月的约定，她准备如约前往。
因为是生辰宴这样重要的日子，桃夭特地盛装打扮，然后才出门。
她今天穿着一袭华丽的绸缎长袍，袖口绣着精美的花纹，隆重，而又不失高贵。尽管穿着厚厚的长袍，但依然能够看出她的身段窈窕而高挑。
桃夭的马车刚刚行驶出王宫，便被拦下了。她疑惑地掀开轩窗的帘子，探出头去看，发现拦下马车的人竟然是松竹。
此时，川柏从川府的马车上下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皮裘外袍，领口配着一大团毛绒绒的雪白毛领，看着甚是暖和。他用白色的丝带半绾青丝，其余发丝自然地垂在身后，显得慵懒而随意。
这位潇洒率性的翩翩公子，剑眉下那双动人心弦的狐狸眼含着笑意，嘴角微微勾起，看似放荡不羁。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桃夭。
川柏笑眯眯地问：“桃夭，上我的马车？我带你出去玩。”
然而，在马车上的桃夭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今天没有空。”
川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委屈，“你要去哪里？”
桃夭说：“还记得海月楼的老板海月吗？我后来带师父去海月楼，机缘巧合下和海月结交。今日是她的生辰宴，特地邀请我前去。”
川柏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原来如此。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饿了，要吃饭了。”
说完，不待桃夭拒绝，川柏就一屁股坐进了桃夭的马车里。
……
到达海月楼，川柏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桃夭则规规矩矩地向前走。
快到门口时，海月迎了上来。她脸上挂着笑意，看起来十分欣喜，“妹妹，你可算来了。”
桃夭微笑着点点头，和海月寒暄。
海月注意到桃夭身旁的川柏，高挺英气，五官俊美绝伦，瞩目的异瞳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慵懒和散漫。
海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勾起了嘴角。随后，她说，“妹妹竟还带了家属？看来今天要打翻醋坛子了。”
桃夭此时还不知道海月话中有话，只是乖巧地接话道：“怎么会呢？姐姐的海月楼，菜品味道必然是龙城里一等一的好。”
川柏没有桃夭那么傻。他听完海月的话之后，忍不住瞟了海月一眼，脸上突然多了些戒备和敌视。
今日的海月楼，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宾客满座。
海月领着两人往海月楼里面的包间走，边走边介绍说：“我在龙城没什么亲朋好友，这是我第一年在家乡以外的地方过生辰，所以人不算多。我单独准备了包间，二位不必拘谨。”
到了包间门口，海月招呼桃夭和川柏自行进去，她便转身去厨房，吩咐店小二开始陆续上菜品。
桃夭走在前面，川柏则跟在她身后。
桃夭一进包间，看到里面的人确实不多，一位海月楼管事，几位厨子和店小二。她惊讶地看着剩下的一位，“玄参？”
因为在外面吹了冷风，到达包间时，桃夭的脸颊红扑扑的。
看到桃夭，玄参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耳垂微微一红，向桃夭点了点头示意。
桃夭快步走到玄参身旁，语气里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
玄参看着眼前灵动的少女，他海蓝色的双眸里写满了温柔，笑了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他说：“海月是我的大姐，今日是她的生辰宴。”
桃夭问：“亲大姐？海月姐姐也是苍狼族的？”
玄参点了点头，开始自报家门：“我家中，不仅有这位大姐，还有大哥，小妹，小弟，父母也都健在。”
桃夭又问：“那为什么你们的姓氏不同？”
玄参说：“在我们家，儿子随父姓，女儿随母姓。”
桃夭此前一直以为大多兽族都是没有亲缘关系的，听完后很是惊讶，便连忙在玄参身旁落座，又好奇地和他聊了好一会关于苍狼族的事。
川柏被遗忘在身后，又被二人彻底无视，脸色微微有些不快，闷闷地在桃夭身边的座位坐下。
桃夭对玄参说：“我这阵子忙着跟随青麟大将军习武，不知不觉，几个月便过去了。我才想起来，自从上次一别，我们已经这么久没有见过面了。”
末了，桃夭开玩笑地说：“看来，这灵兽契约，缔结之后，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玄参笑了笑，故意调侃桃夭说：“看来，主人的意思是，希望我每日都陪伴在你身边。”
听到“主人”这个词，桃夭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没有接话。
玄参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跟桃夭解释说：“我经常要处理族中事务，所以忙得走不开。虽然我爹也会偶尔管事，但是他老人家在这个位置上待的时间久了，多少有些腻烦。而我大哥不想继承，大姐又忙于经商，于是苍狼皇一职自然便落到了我头上。”
桃夭点点头，“原来如此。”
川柏注意到桃夭和玄参两人说话十分亲密，于是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脸色越难看。
玄参此时才注意到川柏，便问道：“这位是？”
桃夭介绍道：“这位是玄都国廷尉之子，川柏……”
桃夭的话还没说完，川柏突然插入两人的对话，开始自我介绍说：“我是桃夭的棋艺老师。她初到龙城，对一切都不熟悉，我便和她每日出双入对……”
川柏刻意强调了“成双入对”这个词，便不再往下说了，似乎是有意让人浮想联翩。
桃夭愣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被川柏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自我介绍给惊呆了。
玄参听完，爽朗地笑了。他点点头，说：“原来如此。我认识桃夭，还是在桃源村时。那时，她八岁，甚是可爱。”
川柏死死地凝视着玄参。
玄参则是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笑得十分灿烂，海蓝色的眼眸异常明亮。
桌旁的其他人都在各聊各的，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剑拔弩张的气焰。
川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挑衅地说：“桃夭的平衡感不太好。那次，我带她去王爷府，她不小心摔进了我怀里。”
玄参脸上笑容可掬，“是吗？”
他顿了顿，又继续笑着说：“桃夭胆子小。之前，我们在野外的时候，她因为过于害怕，所以满怀爱意地拥抱着我，深情地强吻了我两次……”
桃夭听完自闭了，这种说法，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吧？她连忙伸手捂住了玄参的嘴，巴不得给自己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听到“满怀爱意”和“深情强吻”，又看到桃夭白皙的手指正放在玄参的唇上，川柏脸上的笑容直接消失了。
他那如同异色宝石般璀璨的双眸中，似乎隐隐有些愤怒，一动不动地盯着玄参看。
玄参依然是笑得阳光灿烂，眼神非常纯粹，脸上没有一丝坏心思，直接迎上川柏的目光。
就在这时，海月进来了，她吩咐店小二把菜品逐样放到桌子上，然后又热情地照顾着大家。她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
海月举起酒杯，对桃夭说道：“谢谢妹妹来参加我的生辰宴，我敬你一杯。”
桃夭拿起酒杯正准备喝，川柏立刻站起来，接过了桃夭的酒杯，狐狸眼睛眯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我替她喝。”
海月赶紧给弟弟使了个眼色。玄参看到后立马站起来，伸手就要去和川柏抢酒杯。但川柏无论如何也不给。
桃夭有些尴尬。想到川柏是自己带过来的客人，于是她干笑着对今天的寿星海月解释说，“姐姐，不好意思，川柏平时不是这样的……”
海月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说：“没事，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为爱癫狂，争风吃醋也很正常。”
“砰！”
听到酒杯摔倒在地后碎裂的声音，在座的人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惊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此时，正在抢夺酒杯的两位始作俑者也停住了，似乎感到有些尴尬。
两人默契地蹲下身子去收拾碎片，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各自回到座位上。
此时，桃夭注意到川柏右手的手指上渗出了血珠，应该是刚刚不经意间被碎瓷片划破。
桃夭连忙拉过川柏的手，皱着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川柏笑眯眯地说：“小伤口，没什么大碍。”
桃夭知道，川柏幼时，他娘不在他身边。估计他每次受了伤，都是这样敷衍了事。想到这里，桃夭忍不住心疼他。
因为今天天太冷，出门时，桃夭光顾着保暖，没有像往日一样随身带一些消炎和止血的草药，于是连忙拉着川柏就要往外走。
临走时，桃夭说：“海月姐姐，不好意思，川柏受伤了，我们先回去处理伤口。谢谢你的款待，下次再来跟你赔礼道歉。”
玄参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们。
川柏回过头，对着玄参，挑衅地一笑。
海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自己的弟弟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追了出去。
海月连忙善后，招呼包间内的人继续吃喝聊天。
……
包间外。
玄参追上去，拉住了桃夭的手腕。
桃夭回过头，一脸疑惑，但还是温柔地问道：“玄参，怎么了吗？”
玄参并不回答她，只是看向川柏，语气里有些不爽，说道：“这点小伤口，施点术法就可以解决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桃夭听完，一拍脑袋。她才想起来，川柏是人族和赤狐族的混血。只是因为，川柏从未在她面前施过术法，以至于她总是把川柏当成普通人族一样看待。
川柏看向玄参，淡淡地说：“我不会。”
虽然前面川柏一直在刻意挑衅玄参，但这一次，他确实没有说谎。
虽然川柏的真身是九尾赤狐，也可以施展术法，但他毕竟是从小在人族的爹身边长大，并不想使用术法。
另一方面……
玄参有些生气了，他提高了音量，质问道：“你堂堂一个兽族，怎么可能不会术法？”
见状，桃夭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川柏的身前，面对着玄参。
桃夭解释说：“他是人族和赤狐族的混血，从小就生活在人族。如果是为了不想显出自己的特殊，所以不使用术法，这也并非不能理解。”
玄参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当他看到桃夭为了川柏当场离席，又听到桃夭帮川柏说话，他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很生气。
玄参不屑地说：“原来是赤狐族，难怪这么令人讨厌。”
苍狼族和赤狐族，几代之间都是互相仇视，算是世仇。
川柏漫不经心地倚在墙边，仿佛被谈论的不是自己一样。他说：“你们再多聊会。再聊会，我的伤口就自己愈合了。”
玄参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怒意。他走到川柏旁边，拿起川柏的手，施展出一道冰蓝色的术法，川柏手上的伤口便消失了。
玄参扭头往包间里走。
川柏不情愿地说了一句：“谢谢。”
但是，玄参毫无反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于是，桃夭和川柏也跟在玄参后面，返回了包间。
包间内，气氛有些微妙。经历了刚刚的闹剧，又看到三人去而复返，在座的人这才注意到玄参和川柏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于是便都突然沉默不说话了。
海月对这次的修罗场事件也感到有些头疼。正好其他的客人说吃好了准备离开了，海月便赶紧借着送他们出去的理由，离开了包间。
包间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桃夭有些疲倦了，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埋头吃着饭，想赶快把自己喂饱。
玄参和川柏对视一眼，两人又开始暗中较劲。
等桃夭吃饱喝足，把注意力集中到对面的两人身上时，才发现两人在比拼酒量。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总之，桌面上，已经零零散散地放了好一些喝空了的酒壶。
玄参迷迷糊糊地坐着，他的脸红红的，嘴上还说着：“我没输，给我继续喝……”
川柏的头趴在桌子上，摆摆手，说：“谁输了就放手，不许耍赖……”
桃夭有些生气了，她受够了今天的闹剧，感觉真的有些心累了，“你们两个到底在干嘛？”
看到桃夭真的生气了，两个喝醉的人，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