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画中女子
这阵子，经过御医的精心调理，桃夭的病已完全好了，她便又回到了之前天天去川府学习对弈的日子。
这一日，川柏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去探索未知府邸吧。”
桃夭漂亮的明眸里写满了疑惑。不知道川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川柏不由分说地拉着桃夭上了马车。
过了许久，他们来到一座府邸前。这座府邸，位于王城郊外，位置偏僻，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宛如远离尘世喧嚣的人间仙境。
透过那高大而坚固的青石围墙，以及宏伟而壮观的红色砖石建筑，能够隐隐看出主人的身份不凡。
府邸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用恢弘大气的金色字体，篆刻着“云间府”三个大字。
桃夭心想，这府邸的起名方式，真是奇怪极了。
桃夭看向了川柏，发现川柏也正仰头看着牌匾，侧脸的轮廓硬朗而流畅。
桃夭好奇地问：“为什么叫云间府？难不成，这府邸的主人名叫云间吗？”
川柏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因为府邸的主人喜欢僻静吧？”
两人都沉默了，各自陷入了思索。
桃夭后知后觉地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川柏在旁边解释说：“这府邸的主人，已经过世一些日子了。现在，这里面不住人，只是偶尔会有下人来打理。”
桃夭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川柏，栗色的漂亮眼眸睁得大大的。
川柏伸了个懒腰，“我们可以溜进去看看。”
桃夭不解地问：“为什么？”
川柏微眯着眼，神秘一笑，“等出来之后，再告诉你原因。”
桃夭有些许无奈，眉头微蹙，“好吧。那我们怎么溜进去？”
川柏说：“翻墙。”
桃夭：……
川柏推着桃夭往前走，“放心吧，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在川柏的带领下，桃夭从一处较矮的围墙边上翻了进来。
这还是桃夭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坏事，想来，还有些惊魂未定。
桃夭看向了旁边的川柏，只见川柏面不改色，懒洋洋地四处张望。
桃夭小声地吐槽了一句：“真不愧是坏狐狸啊……”
川柏光顾着看周围的景色，没有听清，于是茫然地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桃夭赶紧转移了话题。
进入庭院，一条宽敞的石板路蜿蜒而上，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草坪，点缀着几朵洁白的花朵，散发出阵阵芬芳。
川柏突然说道：“你觉得，这府邸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桃夭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完全覆盖了下来，认真思索了许久，“大概是性情淡泊，而又极有闲情逸致的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庭院里，形成斑驳的光影。桃夭和川柏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桃夭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
她注意到，在庭院的角落里，有一片小小的农田，那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虽然主人已经离世，但那些草药，生长得异常茁壮，似乎有被交代过，要好好呵护着。
川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看了桃夭一眼，决定编鬼故事吓唬她。
川柏笑眯眯地说：“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这院子里时不时传出阵阵诡异的叫声，据说，是有幽灵在附近徘徊……”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语气也让人感觉越来越阴森。
桃夭虽然清楚川柏是在胡说八道，但还是被他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耳朵，加快脚步往前走。
因为走得太快，桃夭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脚步微微踉跄。
川柏拉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怀里带，她便猝不及防地趴进了川柏的怀里。
川柏抱着她纤细的腰，然后一动不动，只是动作轻柔地抱着她。
这个姿势，暧昧又亲昵。
桃夭感觉到川柏温热的胸膛，想起上次落水时，川柏跳下水来救她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这样的体温。
桃夭的心跳停了半拍，又不好意思地退开一步，红着脸低下了头。
川柏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两人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路过草坪时，桃夭看到那里摆放着一座精致的藤制秋千椅，觉得似曾相识，便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他们走进了府邸内部。
这里装饰豪华，大厅的中央悬挂着一幅浑然天成的巨大山水画。在画作的落款处，赫然写着“百里柯”三个大字，字迹俊逸灵动。
桃夭仔细地看了许久，在她洁白胜雪的脸上，突然出现了讶异的神色。
桃夭看向川柏，好奇地问道：“百里柯？那不是王室的姓氏吗？”
川柏淡定地点了点头，“是百里赫国王的亲弟弟。”
桃夭惊讶地捂住了嘴，“你竟然带我擅闯百里柯王爷的府邸？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川柏幽幽地看了桃夭一眼，“怕什么？你不也是百里氏的血脉？他们又敢拿你怎么样？”
桃夭无言以对，干脆沉默了。
川柏接着说道：“再说了，说不定你就是……”
但是，川柏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安静了。
桃夭疑惑地问：“我就是什么？”
川柏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没什么。”
桃夭充满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百里柯的书房门前。
川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桃夭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书房内，陈设古朴典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古色古香的黑木书桌。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原创字画，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似乎全都保持着百里柯在世时的陈设。
他们停在黑木桌前，桌面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只毛笔和一幅未完成的画作，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桃夭静静地盯着那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山峦起伏，水波荡漾，仿佛能听到山间小溪的潺潺流水声。
片刻之后，桃夭感叹道：“这百里柯，似乎很有才情。”
川柏点点头，“百里氏三兄妹，各有所长。其中，百里柯以才华著称，在绘画和文学领域，脱颖而出。”
桃夭歪着头，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追问道：“那另外两人呢？”
川柏说道：“百里赫国王，是三人之中的大哥，成熟稳重，擅长统筹全局，是天生的帝王。”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百里昭，则是三人里面最小的妹妹，虽是女子，却天生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青麟大将军。”
桃夭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百里昭是我姑姑？为何我从未见过她？”
川柏正要开口，却听到一阵响声。
两人纷纷回头去看，竟是桃夭不小心撞倒了桌子上的一叠札记和书信，凌乱地散落一地。
“糟糕……”桃夭忙不迭地蹲下身子开始捡。
川柏也在旁边帮忙，姿态优雅，用修长的手指把东西缓缓拾起。
在收拾的过程中，桃夭不知不觉便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书信和记事，和川柏一起研究了起来。
可能是由于时间久远，又或者是百里柯刻意隐藏了女子的身份，他们只能隐约看到女子名字里有一个“云”字。至于另一个字是什么，则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了。
川柏自然地把书信内容读了出来。随后，他意识到，那些竟是百里柯和一个女子热恋时期互相许诺的情诗和甜言蜜语。他赶紧闭上了嘴。
“噫……”桃夭和川柏被肉麻得不行，赶紧把书信收好，又同时感到面红耳赤。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到尴尬，沉默了好一会。
随后，桃夭在收拾札记的时候，注意到一些记事，“他们后来，似乎分开了……”
川柏凑过来看，那些记事的内容，似乎是两人分开以后，百里柯独自缅怀，记录下的一些失恋后的失意心情。
——我找了你许久，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
——如果早知道你会不辞而别，或许当初我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后面的字迹，似乎是被泪迹打湿，已经模糊了。
——你种下的药田，我每日都有精心呵护着……
字字不提想念，却字字情深，让桃夭和川柏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桃夭想到了刚进入府邸时看到的那片种满了草药的农田，原来，在那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
桃夭突然问：“等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川柏想了想，“大概是明知道对方不会回来，却依然怀揣着希望。”
桃夭想起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烦闷，于是走到了书房的雕窗旁边。
从雕窗往外看，可以看到一片花海，各种色彩斑斓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花海的后面，是茂密的竹林，给人一种宁静和思考的氛围。
桃夭张开双臂，享受迎面而来的徐徐微风，“这百里柯，可真会享受啊。”
川柏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瞟了桃夭一眼。
二人出来以后，看到了府邸的后花园。这里面积广阔，种植着各类果树。后花园的中央，是一个小湖泊，偶尔有几只白鹭在湖面上翩翩起舞。
湖中央，是一座小小的拱桥。
桃夭和川柏站在桥上，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里，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弋。
川柏吹着风，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这里还挺适合钓鱼的。”
桃夭转过头，看向川柏。
川柏懒洋洋地把手臂撑在桥的扶手上，微微眯着眼睛，专注地看向湖面。他的衣袍领口松散地敞开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
桃夭有些不好意思，脸突然红了。
川柏回头看着桃夭，嘴角一挑，略带戏谑地说：“看什么？我很帅？”
桃夭连忙挪开了视线。
虽然不想承认，但川柏确实长得是很好看。
如果说，玄参是表面冷淡而内心炙热的类型，那么，川柏就是外表具有挑逗性的诱惑和慵懒，内心却是非常细腻。
“咕——”桃夭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川柏也觉得有些饿了，两人便准备按原路返回，然后偷偷翻墙离开。
然而，他们才走到一半，竟然直接撞上了府邸的老管家。
云间府里的老管家，叫宋妈妈，同时也是百里柯的乳娘。
宋妈妈一见到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竟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云间府，不由得感到一阵愤怒。
她高声叫道：“你们两个是何人？竟敢擅闯王爷府？王爷这才刚过世，你们便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见状，川柏赶紧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腰牌。他面不改色地撒谎说：“我是廷尉之子川柏，奉殿下之命，带大王姬前来参观王爷府。”
桃夭瞪了川柏一眼，咬牙切齿地抱怨说：“你把我的身份都暴露出来了，回头父王找我算账怎么办？”
川柏小声回应道：“你放心，我从小到大都用这一招，不会被发现的。”
桃夭：……
宋妈妈似乎并不相信川柏，怀疑地上下扫视着他，慢慢走向前，准备仔细查看川柏的腰牌。
然而，当宋妈妈走近之后，她却彻底把刚刚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只是一脸诧异地打量了桃夭许久。
宋妈妈上前，紧紧地抓住了桃夭白皙修长的手，“你……你……”
宋妈妈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你怎么长得和我家王爷珍藏的画里的女子一模一样？”
桃夭和川柏都一愣。
待到宋妈妈确定了桃夭和川柏的真实身份以后，便把他们留下吃晚饭。正好桃夭和川柏都饿急了，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饭后，宋妈妈满脸期待地说，要带桃夭去看百里柯珍藏的画像。
桃夭看了看川柏，川柏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都很好奇。
宋妈妈从抽屉里取出百里柯珍藏的画像，她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宋妈妈激动地对桃夭说：“王爷生前，闲暇无事时，便会一直盯着这幅画像看。如果王爷能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桃夭和川柏凑上前去看，发现桃夭竟真的和画上女子长得一模一样，眉眼深邃，明眸皓齿，嘴唇小巧而娇嫩。
两人唯一的区别，只是神态和穿着略微有些不同。
桃夭愣住了。看见画中女子那一刻，桃夭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一些似乎是并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涌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记忆里，那个长得和桃夭一模一样的女子，肌肤雪白，笑靥如花，正欢快地坐在藤制秋千椅上，来回荡着。
不远处的白衣公子，气质温文尔雅，身形修长，姿态挺拔，正面对着女子，用修长纤细的手指快速为她作画。
突然，川柏用手肘推了推桃夭，“发什么呆呢？”
桃夭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宋妈妈请川柏留在原地等候。
然后，宋妈妈带着桃夭走到另一个房间，用钥匙把柜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最后，她郑重地交给桃夭一块玉佩。
玉佩的样式简约大方，是一块洁白无瑕的和田玉，雕刻成一朵飘逸的云的形状。
桃夭仔细看了看，玉佩上面还刻有“云锦”二字。
宋妈妈眼含热泪，“王爷曾交代，若王爷不在家时，见到画中女子来寻，便把这玉佩交给她，让她务必留下。”
宋妈妈用手抹了抹眼泪，又哽咽道：“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我终于见到了你，王爷却已经……”
桃夭一再强调，她此前和百里柯王爷素不相识。
可宋妈妈却一再坚持，让桃夭必须把玉佩收下。
……
看完画出来，天已经黑了。
云间府的夜晚，神秘而浪漫。庭院里，点缀着无数盏灯笼，和夜空中的星星相互映衬，让人沉醉其中。
临走的时候，宋妈妈紧紧地拉着桃夭的手，“大王姬，欢迎你时常过来云间府玩。”
桃夭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乳白色和田玉，用力握了握。
片刻之后，桃夭答道：“谢谢宋妈妈，我会的。”
待到桃夭和川柏二人离开了云间府，坐上了回程的马车时，川柏看向了桃夭，“你发现什么没有？”
桃夭小声地说：“刚刚画里的女子是我妈妈？我父王，和他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喜欢同一个女人，也就是我妈？他们是三角恋？”
川柏无语地扶额，“你在想什么？”
他伸手弹了弹桃夭的脑门，“你这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啥啊？”
桃夭不解地问：“不是吗？那你还要我发现什么？”
川柏缓缓答道：“我的意思是，可能百里柯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国王或许只是为了帮你生父母更好的照顾你，才说你是大王姬。”
桃夭闭上了美丽的栗色眼睛，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自己和百里柚发生争执的当日，百里赫的反应，以及他说的一些话，全都很异常。
片刻之后，桃夭抬眼问道：“你觉得，这可能性有多大？”
川柏定定地看着桃夭，“来之前，我大概只有一半的把握。来之后，我几乎是确信了。”
桃夭蹙着眉，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眼睛里面写满了苦恼，“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川柏轻轻帮桃夭把耳边凌乱的头发理顺，“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桃夭感觉到耳旁的温热，忘记了脑中那些纷杂的思绪，脸上红成一片，微微低下了头。
随后，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川柏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说：“因为我能掐会算呀。”
旁边的松竹小声嘟囔说：“主子，你胡说，你这几日明明查了好多资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