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再也没有回来

    桃夭和川柏回到川府的时候，刚过正午，时间还很充裕。

    按照往常，川柏估计会让桃夭陪着再到处玩一会，才回川府下棋。

    但是，经过今天上午在海月楼的闹剧，川柏心情非常好，便按照约定，直接开始给桃夭上棋艺课。

    像往常一样，松竹先是沏了一壶热气腾腾的毛尖茶，又拿来蓝色山水画茶盏，给他们分别倒上，最后为他们拿来棋盘。

    桃夭问：“什么时候，我的棋艺，能像你一样厉害？”

    川柏挑了挑眉，淡淡地抿了口茶，调侃说：“以你这个脑子，这辈子，恐怕有点难度。”

    桃夭正要生气，川柏便一本正经地说：“下棋，其实和钓鱼很像。你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不像你，只知道盯着眼前的那几个小棋子，挪不开眼。”川柏又换回了嬉皮笑脸的表情。

    川柏所说的，是弃子战术，桃夭曾经在《棋经》里看到过。只要提前布局，有预谋地放弃一些棋子，就能换取更大的赢面。

    但是，桃夭吐了吐舌，说：“其他棋子也是我的一部分，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舍弃它们？”

    川柏一脸无奈。

    虽然川柏每天看起来吊儿郎当，整日拉着桃夭吃喝玩乐，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好老师。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桃夭光是连跟上川柏的思路，都感觉有些吃力。

    但是，桃夭每天仍坚持不懈地练习着。

    慢慢的，在川柏的指导下，桃夭的思维变得越来越灵活，洞察力也越来越敏捷。

    极少数时候，桃夭竟也能接得住川柏那不按套路出牌的棋法。

    不过，随着最后一颗棋子在棋盘上落下的声音，川柏还是毫无悬念地获胜了。

    桃夭苦恼地托着脸，问道：“为什么你每天到处去玩，也不常训练，棋艺却这么厉害？”

    这个问题，似乎勾起了川柏的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川柏并不想回答，于是敷衍地问：“为什么想知道？”

    桃夭一脸期待地说：“国师答应过我，只要三个月内，我能赢过他，我就可以和我师父见面了。想来，到了王宫以后，我和师傅都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川柏看了桃夭一眼。

    桃夭睫毛浓密，根根分明。她的眼睛，是大而漂亮的杏仁形，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川柏，等待他的答案。

    川柏叹了口气，“真这么想知道？”

    从前，他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脾气也不算好，对待别人也没有什么耐心。但是现在……

    桃夭用力地点了点头。

    川柏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开口，“其实，我很讨厌下棋。”

    桃夭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惊诧地看着他，“为什么？”

    川柏给桃夭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在我五岁时，我娘给了我一本棋书。那里面，记载着世间最难解的残局。几天后，她就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陷入了思索，“那时，我以为是因为我贪玩，不好好学棋，所以我娘才离开。我想，只要我把那本书里的残局都解开了，我娘就会回来。”

    川柏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些过往的画面。

    那阵子，棋盘就是他的全世界。每一个孤独的夜里，他独自躺在榻上，在大脑里，飞快的运算着每一步棋。

    在那个狭小的棋盘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掌控感，让他似乎不再那么孤独了。

    他每日废寝忘食地钻研棋谱。慢慢的，他解开了一个又一个残局。

    川柏说：“十二岁时，我终于把所有残局都解开了。大人都说我天赋异禀，是棋艺方面的天纵奇才。于是，在那之后的每一日，我都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每天都在数着时间，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一转眼，很多年便就这么过去了。”

    他顿了顿，“然而，直到我二十岁及冠礼当日，我娘也还是没有回来。”

    积攒了十多年的期待，在那一刻，化为了巨大而浓烈的失望，汹涌地向他扑面而来。

    他垂下了眼眸，满脸失落，“我想，或许，我娘只是不想回来了。”

    故事说完。

    川柏低下头，“从那天起，我再也不喜欢下棋了。”

    这还是桃夭第一次看到川柏这样满脸失落的神情。她觉得有些心疼，于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川柏的肩膀。

    川柏突然不说话了。

    桃夭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嘛…”川柏顿了顿，然后笑眯眯地说，“不告诉你。”

    他又回到了往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大的狐狸眼眯起来，眼里的失落一扫而空，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