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残损：一
世界很难探索完，至少对于长途跋涉四处旅游的威尔斯来说是的，但他很享受这样的繁忙和欣赏美景的日子，他很懦弱所以在沉闷的高塔愈发沉闷的时候他不是缓解，反而选择了逃避。
在母亲死亡的时候他在逃避母亲的死亡，面对雷蒙的时候，能逃避责任重担他也是欣然接受了，逃避久了他也很难接受去承担，接受那些事情的痛苦，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他真的无法去接受，更无法承担。
躺在雪中，他默默地看着漂泊的大雪覆盖在他身上，一层接着一层，恍惚间，死亡的黑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沉沉的睡了过去，就这样死去也很好，他帮不了任何人也不太想面对。
等他再醒来，他躺在柔软的被子里，他疲惫的眨眼，房间很大，但堆满了东西。
这里是雷蒙的房间，他竟然被雷蒙带回来了。
他迷茫的看着这熟悉但也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过的房间，一转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的青年，青年的眼下是乌青，他知道自从发普卡死后雷蒙就把自己关在塔里实验日夜不休，这眼睛下的青黑估计也是因为他许久没休息了。
在雷蒙疯狂的日子里他也离开了塔，此刻他是被雷蒙救了回来吗？
在威尔斯转头的时候眼前的青年突然晃着身形想站起来，随后伸手扶住了头，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青年，碧绿的眼瞳周围布满了血丝带着一层污浊的黄，深深的看了一眼威尔斯，雷蒙静静地俯下身抱住床上的青年，滚烫的泪珠落在了威尔斯的肩头。
他抱得一开始很轻，直到感受到怀里的人是真实的，鲜活的先是颤抖着。
良久，威尔斯才听到雷蒙的声音，“幸好。”
威尔斯闭上眼，他知道雷蒙想说什么，有些懊恼也有些难过，伸出手摸了摸还牢牢的抱着他的青年的头，他想说话，但出口的却是两声咳嗽，他只能带着咳嗽说，“我没事，对不起。”
因为在暴风雪里睡着了，他的身体是近乎死亡的，威尔斯不知道雷蒙是怎么救活他的，但依稀记得醒来时嘴里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但喝过各种药剂的他没有什么怀疑，直到多年后雷蒙出事。
他知道了塔底有一个世界书的火种，不算人的药剂，这是雷蒙的笔记里写着的东西。
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心理斗争，他就逃避开了道德，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做着欺骗的行为，而这些行为就是为了欺骗少年，得到少年的一双眼睛，少年很无知也很天真。
那些日子他会陪着少年去看高山雪景海岸，少年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威尔斯就教他认字写字看书，他一边叹息着一边感叹少年到底是如何在那寂寥的黑暗中待上十多年一边继续做着欺骗的行为。
何其伪善。
最终在一个月快到的时候，他沉默的在一个早晨询问少年，我能借用你的眼睛吗，少年很茫然，但是他只是问了一句，“会痛吗？”
威尔斯摇摇头，“不会痛。”
就这样，少年就点了头，“那好啊，你拿去吧。”
威尔斯用魔法屏蔽了少年的痛觉，少年确实不痛但取出眼睛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少年晕了过去。
拿走少年的眼睛之后，威尔斯安静的处理好少年的伤口给他灌下了雷蒙珍贵的药剂，这是雷蒙最成功的药剂给了威尔斯，威尔斯这会给了少年，也算是一点补偿。
在少年醒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不疼了但带着麻木的瘙痒，他睁不开，他摸了摸，眼皮已然凹陷下去，里面的眼球消失，他没有在意，他摸索着下床说了声，“哥哥，你在吗，我看不清。”
在这后来的很多年，威尔斯还是很后悔当时直接离开并且一连一段时间都不曾再去找少年，等他犹豫的再次回到小镇的时候，少年已经不在那个小房子里了。
其实他应该寻找，但他逃避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不知道多少年后他再次见到少年。
但那时他已然失忆，垂死挣扎间只能看见眼前不远处光芒万丈盲眼的青年，心一下子莫名的抽痛应该也是在提醒他，他曾经喝下过少年的血，身体里的血液的一丝依赖感让他在垂死间他拖动着身体爬了过去扯住了青年的衣袖。
“救救我。”
青年说了什么，他已然不记得了，因为他已经晕死过去了。
再醒来他只看到青年的脸，他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描绘着什么，感受到他醒了之后他松开了手，但失忆的威尔斯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青年，突然冒出了一句，“你好好看。”
青年笑了，笑的很好看，凹陷的眼皮也遮盖不了青年的好样貌，他走了过来，凑近威尔斯，伸出手摸了摸威尔斯的脸纤长的手指停在了眼睛附近。
那只手很白，但上面几处细小的划痕让那只手变得有些让人害怕。
金发长发的青年说，“是吗？”
放在威尔斯脸上的那只手带着很多茧子，他自己还能看到青年手上细小的疤痕，露出的半截小臂也是伤痕，“你是谁啊？怎么这么多伤。”
“我吗？我叫真。”停在威尔斯脸上的手收了回来。
手离开脸上的时候威尔斯有点舍不得，他伸出手抓住真的手，“你认识我吗，我有点记不清了，我是谁啊。”
听到他的话，青年笑容近乎妖异，他凑上来，额头贴住威尔斯的额角，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我不知道。”
他再次松开手，走远了些，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但说了几句话他头也在此刻痛的厉害晕乎乎的，威尔斯再次晕了过去。
真在说，“哥哥，我真的很想你的眼睛给我。”
在他晕过去，真依旧说着，“我的眼睛给你了，你的眼睛给我，我用你的眼睛看着你。”
“那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