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帝王心思(上)
无所谓,她本也没想着能轻易就把这几人扳倒。但欺到她头上,怎么也得叫他们知道悔不当初几个字怎么写才是。
皇帝觉得只是申斥与罚俸,罚得有些轻了。但转念一向,毕竟都是朝中勋贵要员,惩罚太重会不会寒了臣子的心暂且不论,这一下子就给苏天乙树了四个有分量的敌手就不美了。虽然那丫头自己根本不会在意。
斟酌片刻,皇帝才道:“杜爱卿不愧为大顺宰辅,果然处事有理有据。
国有国法,既不能放过作恶之人,亦不能牵连无辜之众。
既如此,便将宋、魏、陈、刘四子每人重打三十大板,禁于府中一年,令其自伤愈之日起,每日抄书学理,一年后交由司礼监查验考核。
家中在朝为官者,于朝会之上申斥其教子不严之过,有一个算一个,每人罚俸半年。”
皇帝说完,看向苏天乙,询问道:“如此这般,宝成可还满意啊?”
重打三十大板,对这些娇生惯养的纨绔来说,就算去不了半条命,怎么也得脱层皮,至少得有三个月无法下床行走。
不仅要被关在府中一年,还要抄书并记在脑子里,皇帝可是吩咐了要考核的。这样的惩罚于他们而言可以说如同做了监牢一般难以忍受。
司礼监是什么地方?直属皇帝管辖,她这个协理官还能有几分面子,旁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杜相勉强能说上几句话了。
届时若是考核不能通过,那可是丢脸至极的事。
至于被申斥、罚俸,不伤筋不动骨,却着实脸疼。怕是要被热议上好一阵子,塌下去的腰杆何时能再挺起来还不一定。
苏天乙觉得这结果也还不错:“陛下圣明。”
满意不满意的,皇帝可以问,她却不能说。谁敢对皇帝的决定不满?所以只能是满意的。
可便是满意也不能直说,得委婉地表示,还得变着法儿的称颂皇帝英明,圣恩浩荡。
苏家人历来深谙此道。
几个虾兵蟹将处理完,皇帝仿佛刚想起地上还跪着个自家兄长,道:“广陵王怎么还跪着?快起身吧。
闯祸的又不是你,你跪什么?
便是再爱子心切,也断没有父代子受过的道理。”
广陵王谢恩起身,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皇帝抢了话头:“朕知道你做惯了慈父,舍不得下狠心管教孩子。但须知‘惯子如杀子’的道理。
便是朕的几个皇子,又有哪个不是摔摔打打才长起来的?
索性这孩子年岁不大,性子还来得及扳过来。你既不肯唱这个黑脸便由朕来。
朕思来想去,最能磨练人的地方莫过于军营了。正巧不久后便是往神威将军驻地运送粮草的日子,不若便由此子做个运粮官一同前往,日后便留在神威将军帐下听候差遣吧。
想来有她管教,这孩子必定能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陛下,”广陵王见皇帝竟要派他的儿子去苦寒之地当兵,一下子着急了,“战场上刀剑无言,犬子素来胆小,没经历过什么事,更别说当兵打仗了,只恐到时候受伤不说,还要劳动神威将军分神照顾。”
皇帝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男子汉大丈夫,还是皇家子孙,怎能做无胆之辈?越是如此才越应该练练胆子。
况且神威将军乃是大顺战神,有她在必定安全无虞。朕的十一、十五、十六三位皇子都曾投在神威将军麾下,去之前也都是各种说辞百般推脱,说白了就是怕吃苦。
可回来后周身气度都不同了,越发英挺威武,如今朕瞧着他们几个可比过去顺眼多了。
再说你也要为孩子的未来着想。虽然是庶子,难道一辈子就这么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做了?
在军中磨练一番,说不定哪天就叫他闯出了名堂,有了军功在身。到时候朕也好封他个一官半职的,从此也就能靠自己在朝廷立足了。怎么看都是好事。
广陵王不必有所顾虑,事情就这么定了。
太后千秋过后,你只管带着世子回封地便是。”
皇帝一锤定音。
广陵王面色惨白。
皇帝的决定不容置疑,尤其还是当众定下的,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况且方才已经说了,三位皇子都曾有过相似的经历,他广陵王的儿子再金贵,难不成还能金贵过皇子不成?人家皇子都能吃的苦,谁敢说自己吃不得?
但军营、战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不止要吃苦,还很可能受伤?性命应当是无忧的,毕竟是皇家血脉,皇帝多少还是会顾念些,叮嘱神威将军护着些。
可关键是,那地方是神威将军的地盘。
神威将军何许人也?大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杀神。她亲手斩杀的敌人不计其数,尸身摞起来估计得有一座山那么高。
治下严苛至极,便是对待皇子也丝毫不曾放松标准。
要问她因何有如此底气?不论战功,抛开盛名,她同样出身苏家,乃苏天乙胞姐。
有这层关系在,若给她知道自己儿子狠狠冒犯了她唯一的妹妹,那小子如何还能有好日子过?
自家儿子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来京城之前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半点苦头也没吃过,更没受过一丝委屈。难免娇惯了些,脾气暴躁了些。
军营里整治人的法子千千万,很容易便会叫人抓住错处,被人磋磨。
虽然神威将军不至于直接要了他儿子的性命,但保不齐手下人想要讨好将军,处处下绊子使坏,耍些阴谋诡计之类的,隔三差五的受罚挨军棍什么的,这可怎么受得了?
广陵王越想越后怕,以至于后续商议太后寿典的过程中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苏天乙得了个还算满意的结果,便向皇帝提出告退。
皇帝再次安抚了几句,又赏了些番邦进贡的新鲜吃食,便放她回去了。
原本想让庆泽送她出宫,被苏天乙婉拒了:“庆公公是陛下的人,理应在陛下跟前伺候。臣女可不敢跟陛下抢人。
陛下若是不放心臣女自己走,随便指个人相送便是。”
皇帝才因为她对庆泽的态度吃了醋,这会儿还是避着些的好。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想起来又不高兴。
皇帝虽然嘴上说她过于谨慎了,可那舒展的眉头却泄露了他的确被这一举动取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