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温暖源
周安荣的咆哮持续在屋子里爆发，眼看着金钟仁就要拦不住他，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魏珍终于走上前，按下周安荣的胳膊柔声安抚：“行了行了老周，只是不和韩家联姻而已，天下优质的人家多得是，走了个韩家，不怕碰不上更好的，咱可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啊？”
“怎么连你都这样！”周安荣的怒火又对准了魏珍，“是联姻的问题吗？我是因为没能和韩家联姻在生气吗？是周乔伊这孽障！见天儿地和我过不去！你还不知道她！她这是和我有仇呢！只要是我看重的，她一准给我搞砸，我他妈前世欠她的吗我！咳咳……”因为过于激动，周安荣一句话吼完，被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魏珍赶紧扶着周安荣在沙发上坐下，手不停地抚着周安荣的胸口替他顺着气，“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见周安荣咳得满脸通红，不由埋怨，“你也真是，医生怎么说的你都忘了？让你平时别激动，别激动，对你的血压稳定没好处，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你这气坏了身子，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周安荣好容易一口气顺过来，却还是不解气，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是自己……愿意生气的吗……还不都是周乔伊这孽障……”
“孩子不懂事，你何苦和她一般见识呢？再怎么说也是自己闺女，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么骂她。”魏珍到底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劝得周安荣渐渐平复下来。她又拿起茶几上的茶壶替周安荣斟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劝他喝了几口，这才转过头，嘴角含笑望向周乔伊，眼中尽是慈爱：“小伊啊，你爸爸脾气急，说话难免不注意，本来他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过来好好和他道个歉服个软，就说刚才是你错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事就算过去了吗？周乔伊在心里冷笑，果然他们是不在乎的，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俊又为什么会突然变脸，她有没有吃亏，这些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是吗？更离谱的是，魏珍还要她道歉。是她做错了吗？被韩俊下了药，又被韩俊羞辱，都是她的错吗？周乔伊悲哀地笑起来，这个地方，还是她的家吗？这些人，真的是她的家人吗？
决绝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边伯贤却先她一步开口道：“夫人，不是这样的——”
“小边啊，我知道你作为保镖，一心想要护着我们家小伊的心情。但就像刚才会长说的，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你也不方便插手。”魏珍面对着边伯贤，侧过的身子刚巧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意味深长地望着边伯贤，“这样吧，这些日子你跟着小伊也辛苦了，不如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两天，反正小伊这两天都会在家，你就安心歇个四五天再来，你看怎么样？”
瞬间的沉默充斥着彼此，边伯贤愣了一下，没想到魏珍会突然和他说话。他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周安荣，不卑不亢地道：“会长，夫人，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在这里说话，可关于昨晚的一些事，我想各位有权利知道。”
“边伯贤……”周乔伊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偏过头，反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他好看的唇微微开合，极轻的话语悄然吐露，几乎连他自己都要听不见的音调，可她却听了个真切，一字一句落在心尖，像雨水落入湖心，漾出圈圈涟漪。
他说：“相信我。”
相信我，交给我，有我在。
这难道不是这世间最动听的话吗？
心口仿佛有团温热在扩散，她望着身边的他，仿佛温暖源，越是靠近，越是依赖。而在她怔忡间，边伯贤已郑重其事地开口：“昨天晚上，大小姐其实被韩俊下药了。”
“你说什么！”没想到却是金钟仁忍不住先开口，他死死瞪住边伯贤，额角的黑发下，隐约有突起的青筋浮现，“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你说韩俊什么？”
“下药。”边伯贤直视金钟仁，“他把大小姐约到酒店里给她下药。”
周安荣本就如鹰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更显狠戾般逼视着边伯贤，“说下去。”他沉声命令，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泛出了青白。
边伯贤于是将韩俊做的事情言简意地复述了一遍，并且不忘强调周乔伊并没有让韩俊得逞。眼看着周安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他气得径直将茶杯摔碎在地，褐色的茶渍，在油亮的地板上淋漓成狼藉一片。他转头问周乔伊：“真有这样的事？”
“嗯。”周乔伊偏过头，冷硬地应了一声。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周乔伊抿着嘴不答话，边伯贤赶紧说：“会长您别生气，大小姐一直不愿意说出来，一是怕您和夫人担心，二来也是怕把事情闹大了影响会长的生意。所以大小姐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能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这不是小事，总要让会长知道才行，何况也不能让大小姐白白受委屈。”
“我就说韩俊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看他昨晚那样儿！就跟饥渴了八百年似的！”金钟仁咬牙切齿，“好啊，我算是明白了，那狗东西就是怕周乔伊回家告状，才恶人先告状说要退婚的！爸，就他那么个下三滥，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不然他们韩家还真以为咱们家好欺负！您给我半天的时间，我保管把韩俊那小子做过的丑事全给掀出来！”
“这倒没必要，不过钟仁啊，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现在的韩守成我们还惹不起。”金钟仁还想说什么，周安荣已先他一步开口：“这件事我自有主意，你不用操心了。”转头面对周乔伊，又很快沉下脸，“出了这样的事，你就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然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被韩守成那个老东西牵着鼻子走。这会儿外面怕不是都传遍了，说我周安荣的女儿被人退了婚，白白丢我的脸！你说你还能干什么？连个保镖都不如。”
周安荣越说越生气，“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他斜着眼上下打量周乔伊，大冬天的，她不过罩着件薄外套，敞开的扣子里只贴身穿了件抹胸的黑色紧身衣，露出一大截纤瘦的细腰，底下一条紧身裤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的两条大长腿。周安荣不禁嫌恶地皱起眉头，“自己成天露胳膊露腿的，穿得这样不三不四，能不让人动歪脑筋吗！”
这时魏珍也从旁附和：“没错小伊，你爸爸虽然话说得严厉了些，可他到底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阿姨给你提点意见啊，你呢，个子高，适合长款的衣服和裙子，何况你本来身材就好，穿什么都好看，不一定非要穿你身上的这些衣服的。像一些贴身的，料子柔软的连衣裙就很好嘛，穿着舒服又有气质。”
周安荣冷哼一声，“就她那不知好歹的样儿，你好心跟她说这些，你看她能听进去吗？啰嗦什么，直接给她买不就完事儿了！”
“看看，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吧？倒把我当个跑腿的了。”魏珍佯装嗔怒地嬉笑着，转而对周乔伊说：“这样，阿姨明天就去给你买几件连衣裙回来，你先看看样子喜不喜欢。”
“她还有什么不喜欢的，直接叫她穿就行了。那么好的待遇，就跟直接给她喂饭似的了，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周安荣毫不掩饰自己对周乔伊的不满，皱着眉直摇头，“阿珍你好好帮她改造一下，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不然就她这副样子，谁还能看上她！”
难得这会儿周乔伊竟然没顶嘴，不论周安荣怎么数落她，她始终垂首抿着嘴不说话。直到周安荣说累了，终于起身准备上楼，魏珍忙跟在他身后小心搀扶。
“你扶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残废。”周安荣推开魏珍的手，“靠边，我自己能走。”
“你这老头子，怎么就那么倔呢。”魏珍哭笑不得，“扶你又不代表你身体弱，关心你也不可以啊？”
“好了好了，别花言巧语的，搞得我问头晕。”说是这样说，可周安荣的脸上终究绷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走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楼梯上回头，“钟仁，你跟我上来。”
“是。”
偌大的客厅顿时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纷争根本不曾发生。四周静极了，一旁的落地窗正对着后花园，风吹过墙角的盆栽，淡雅的小苍兰，翠绿细长的梗下坠着娇嫩的一株象牙白，嫩黄的花蕊从中心晕开。
边伯贤走到周乔伊身边，摸了摸她的发，她仰起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他低头看她的样子好温柔，眼里满是心疼与怜惜，一时间，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又仿佛诉尽了千言和万语。
终究她的身边还有他。
她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像个走失的孩子，冲着他委屈又期许地说：“带我走吧。”
“好。”他毫不犹豫地回应，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他宽厚的手掌温软又有力地包裹住她的，仿佛就要一起走到海角天涯。
可他们却并不知道，楼上有个视线始终紧盯在他们背后，冰冷的视线，仿佛一柄利剑，随时都能将他们射穿。
“钟仁啊，怎么还不进来？”周安荣沉郁的嗓音赫然响起，即使隔着门板也依旧不怒自威。
“来了。”金钟仁忙忙答应着，最后再看了眼楼下大门口的方向，却早已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踪影。他抿着嘴，终究一声不吭地转身推门走近周安荣的书房。
只是谁都不曾注意到，后花园里的那盆小苍兰竟被风刮得倾翻在地，白色的花瓣，沾着泥土的污浊，无力地簌簌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