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天

    他觉得父亲说得对。

    他有勇有谋，但是冲动易怒。

    如果没有这份冲动，他也走不到今天。

    他想起了那场梦，他梦见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记不起梦境的细节，却记得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充满了磁性。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却没有丝毫柔软，仿佛一块钢铁般坚硬。他喜欢骑马打仗，他擅长使枪。

    他一直不明白，这些事情和他的梦有什么联系。

    梦里的画面，模模糊糊，他似曾相识。

    他每次都想看清楚梦境里的场景，可惜总是模模糊糊，像一团雾，怎么都瞧不清。

    “……我想不明白。”盛宏对盛老太爷道，“我的梦境，和我的人生有什么关系呢？我记忆里，只有我的名字叫盛宏。”

    盛老太爷沉默片刻。

    他抬眸，目光落在盛宏的脸上。

    “阿宏。”他喊了声。

    盛宏颔首。

    “我们盛家，不仅仅靠武将的庇护。你若是愿意读书，你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安守本分，不与任何人为难。”盛老太爷慢慢说道，“盛家的荣辱兴衰，全部掌握在你手里。”

    盛宏道是。

    盛家祖传的兵法，盛宏也略懂一些。不过，他并不精通，他的祖父是高官，他祖父是盛氏族学的先生，盛宏从小耳濡目染。

    盛家祖先是北伐军，所以盛家的男儿习武练兵，从不懈怠，他们的祖父更是一员猛将。

    盛宏对盛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他不愿意离开盛家。

    “我也不是不能帮助娘娘。”盛宏突然改口，语调轻快，“不过，我要去问问娘娘，她若是需要，我再帮她。”

    盛老太爷听了，眉头蹙紧。

    “不妥。”盛老太爷拒绝了，“陛下的旨意，不可违抗，否则就要株连九族。娘娘给咱们家留了退路，我们不能辜负了她。”

    盛宏微愣。

    他原想趁着这个机会立个大功劳，将来好继承祖业。既然父亲这样说，他也就歇了心思。

    盛家的男儿都很孝顺。

    “爹，那我们该怎么办啊？”盛宏急道，“咱们家要完蛋了！”

    盛老太爷冷哼一声。

    他转念一想，觉得盛宏说得有理。

    朝廷正愁找不到借口削弱他们的权力，如果他们自寻死路，朝廷正好拿他们开刀。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去问问娘娘吧。”盛老太爷叹了口气，吩咐盛宏，“不管娘娘要我们做什么，咱们都照做。这是咱们盛家的荣耀，是盛家的命运。”

    盛宏点头。

    翌日，盛宏早饭后去给皇帝请安。

    皇帝正坐在御案前批折子，看见盛宏过来了，神色稍霁。

    “朕还以为你昨夜喝醉了酒，不肯入睡。你的胆量真是越发大了。”皇帝半开玩笑说。

    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润如玉，不疾不徐。盛宏笑道：“陛下，臣不敢，是昨晚梦到了战场，才睡不着的。”

    皇帝挑了挑眉毛。

    盛宏是个善于撒谎的人。

    “哦，是吗？”皇帝道，“你还会做梦？朕还以为，你的梦境，都是假的呢。”

    盛宏笑道：“臣不信鬼神之说，陛下误解臣了。不过，臣确实在做梦，梦中的一切，臣记得清清楚楚。”

    皇帝就露出几分惊讶。

    他放下手里的朱笔，抬眼看着盛宏，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盛宏坐下。

    皇帝又端茶递水。

    盛宏忙摆摆手：“谢陛下赐茶，您别忙了，臣受不住。”

    “无妨。”皇帝笑道，“朕闲着没事做，你尽管畅所欲言。”

    盛宏道了谢。

    他斟酌了词句，把昨夜做的梦说了。

    他的梦境，跟皇帝的很像，皇帝听罢，微微蹙眉。

    “臣不知为何，总是梦见那些杀戮。臣不怕死，可是臣害怕梦里的惨剧发生。”盛宏道，“陛下，我们是不是犯了天条？所以上苍才要惩罚我们？”

    皇帝摇摇头，道：“天条不是用来约束百姓的，而是用来约束皇家。盛家忠烈，是天地可鉴的。朕虽然贵为天子，却仍是百姓的儿子，朕不能因为自己，就枉顾黎民。”

    盛宏道：“陛下仁慈宽容，天下百姓定然歌颂圣德。”

    “你的话，也有道理。”皇帝道，“可是朕没有梦见任何的战乱、流离失所和灾荒，这是怎么回事？朕还记得当初朕登基时，四海升平，百姓富庶。”

    盛宏道：“或许，是陛下福泽深厚？陛下的福缘，远超凡人的。”

    “朕的福缘是什么？”皇帝问盛宏。

    盛宏答道：“是陛下的龙体康健，是盛家的万古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