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尘缘
扶摇星域，瑶光界。
雪落荒原，漂泊百万年的孤魂来到此处，迷茫多年，今日似乎清醒了不少。
老者伸手欲接住天上落下的雪花，“下雪了，便在此处寻一有缘人。”
小灵城，三面环山，百里外便是瑶光界的核心大城瑶光城，虽是小城，却也不乏修士。
城门外站满了围观的人，姜别鹤挤开人群走上前，赫然看见几名持剑修士矗立在城门口。
“昨夜子时，魔头闯入小灵城大开杀戒，屠灭全城百姓，全城修士输死抵抗不敌，全部罹难。”
为首的一名黑衣修士宣布了这个消息，围观的人不少都是小灵城人士，听见这个消息顿时炸开了锅。
“魔族人？他们怎么敢来此处，瑶光城不是有大修士坐镇吗？”
“据说这次来的魔头修为都不低，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惜了城里百姓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姜别鹤险些晕倒，他的父母妹妹都在城中，一串眼泪顺着眼眶滚出，“明明我就去了一趟瑶光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姜别鹤怎么也想不到，几天前与父母妹妹竟然会是最后一面。
姜别鹤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一路所见尽是残破，丧亲的人身上的白衣素缟与这漫天大雪一样冰冷刺骨。
姜别鹤家院子不算大，却也住了十几口人。
推开家门，父母就躺在那里，母亲的手抱着父亲的手臂，父亲则是伸手护着母亲，唯独不见可爱的妹妹。
眼泪浸湿了姜别鹤的眼眸，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父母的面容，也不敢去看那全是血的面庞。
手指触碰到父母的脸，只余冰凉，姜别鹤跪伏在地，双手揽住父母的尸体，将脸埋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大雪盖在身上，将他和父母埋在一起。
深夜，姜别鹤将父母亲人的遗体收殓进棺材，全部放在灵堂，一共十一口黑棺，姜别鹤跪在黑棺前双眼红肿，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姜别鹤并未发现妹妹，想起从前在瑶光城遇到过一个老道人，曾言其妹有灵性，亦与他有缘，将来缘至时会带她走。
父母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机缘，不曾想机缘至时却天人永隔。
姜别鹤回想起从前，父母带着他和妹妹一起去瑶光城的时候。
“爹，我要吃这个！”妹妹总是想吃很多好吃的，“娘，我也要吃！”姜别鹤小时候也是个小馋猫，毕竟瑶光城也不常来，这次不吃就只能等到下次了。
小时候的妹妹脸蛋圆嘟嘟的，姜别鹤每次看着都想捏一把，父母那会儿也风华正茂，一人肩上驮着一个，姜别鹤那会儿觉得这就是世上最高的风景。
要说最怀念的，还是每次从瑶光城回家的路上，别的地方都不太平，但瑶光城附近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鹤儿，你看那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有朝一日想不想和他们一样？”这话是爹问的，其实他年少时就想做那御剑飞行的修士。
“不想，我想陪着爹娘还有妹妹。”姜别鹤则是背着熟睡的妹妹一脸的无所谓，确实，做个凡人也挺好，起码可以一直陪着父母妹妹。
“真不想吗鹤儿，爹可认识一位瑶光城的高人，他曾言你根骨不凡，想收你做弟子呢。”
姜别鹤的步子轻而缓，生怕晃醒妹妹，不过还是一口就回绝了，“真不想，我就想陪着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
那时候的姜别鹤还小，但他也知道，成为修身就要斩断红尘，不能再陪伴亲人，所以他不想。
一晃好几年过去，姜别鹤慢慢长大，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往返瑶光城的次数越来越多，尽管很匆忙赶回来，姜别鹤还是会为妹妹带些瑶光城特有的吃食。
姜别鹤拿出这次带回来的灵桃酥，这是妹妹最喜欢的，但好几次也没吃着，这次姜别鹤买到了，妹妹却也不在了。
一口口咽下，姜别鹤只觉得苦，“臭丫头，这有什么好吃的，下次不买了。”
子时过后，雪渐渐小了。
灵堂内的某一个祖宗牌位上忽然亮起一道光晕，一位老者自牌位中钻出。
姜别鹤依旧跪在棺材前，没注意到这悄无声息的一幕。
那老者打量四周，发现灵堂内多了十几口棺材，又发现了一身白衣的姜别鹤，明白了什么。
老人昨夜其实在场，不过他时而清醒时而浑噩，遇难时正逢浑噩，老者后来苏醒却为时已晚。
老者飘到姜别鹤身旁，带起一阵微风吹动少年额前的发丝，姜别鹤抬头与老者四目相对。
“老先生。”还没说出其他的话，姜别鹤赫然发现老者漂浮的身体，瞳孔巨震，险些大喊出声，“老先生，你是人是鬼？”
“孩子，莫怕，我非人也非鬼。”老者轻声解释，安抚姜别鹤，“我此来寻一位有缘人，想必我已经寻到了。”
姜别鹤看着老者慈祥的眼神，却隐隐觉得这慈祥中还有些杀气，不过不是针对他，这才稍稍安心，“老先生莫不是仙人？”说出这个疑问，姜别鹤继续问到：“既是寻有缘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你觉得是仙人，那老夫便是仙人。”老人捋捋胡须接着说：“我来这里，自然是寻到了有缘人。”
“我？”姜别鹤指了指自己。
老人点点头，笑呵呵的，“我观你根骨不凡，心性也不错，且还未入仙途，若得老夫指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老先生，我不想做修士。”姜别鹤没多想就拒绝了，他还要去寻妹妹。“我妹妹兴许还活着，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要找到她。”
老者张口却未言，他并不想用父母之仇强行捆绑眼前这个少年，只好改口道：“孩子，一切皆是因果，我观你福分不浅，福泽家人，你妹妹想必亦有良缘。”
这话不是瞎说，姜别鹤从小就有人说他福泽绵长，其中也不乏修士，再加之与妹妹最为亲近，姜别鹤一时有些犯难。
道家因果讲顺其自然，若强行干预，善缘或许会变成大劫。
姜别鹤沉默了，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
“孩子，凡事自有定数，凡人之力轻易撼动不了。”
老人想了想，这时候再提父母之仇应该不算道德绑架，“孩子，何况你父母亲人之仇，你就甘心此生当个凡人碌碌无为吗？”
姜别鹤有所动容，一拳砸向地板，“我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父母之仇，小灵城之仇，有朝一日定会十倍百倍向魔族讨还！”
也许命中注定姜别鹤此生不可能是一个凡人。
“老先生尊姓，弟子姜别鹤愿为先生弟子。”姜别鹤躬身叩拜。
“老夫李长风，不过想拜我为师可有些条件。”李长风抬手，一股无形之力将姜别鹤扶起，不过还是跪着，跪他父母。
“第一，老夫如今无法随意出手，除非你生死关头，否则老夫不会出手救你。”姜别鹤点头，眼神坚毅。
李长风微微颔首，“第二，老夫不会传授你任何神通功法，只指点你修行等事。”李长风的秘密很多，但他不准备现在就告诉徒弟。
姜别鹤再次点头，老人接着说：“第三，待你修为绝巅时，要替老夫办一件事，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且只能由你完成。”
第三个条件李长风也是思虑良久，但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李长风收起笑意，紧盯少年。
“李前辈在上，弟子姜别鹤愿拜先生为师，约法三章绝不逾越，即使有生命之险，弟子亦甘愿前往。”姜别鹤仅思考片刻，再次向李长风行师徒礼数。
这次李长风没有急着扶起他，只是抬头仰望苍穹，眼眸中似乎演化出百万年前的苍苍往事，差点都要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百万年，浑噩漂泊了百万年。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