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南宋女商:明月遣人来 > 第17章 忆往昔不惧人独行

第17章 忆往昔不惧人独行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因为膝盖的伤,程月知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宁。第二日晨钟敲响,她捂着略有些胀痛的额头,挣扎着起了床。刚洗漱完毕,厨房的早点便送了过来。

    “又下雪了啊!”她看着门外的小院子,“那一棵是什么树?”

    “那是黄柑树。”萱草说,递给程月知一个汤婆子让她捂手。

    程月知边吃小笼包边点头。湖州黄柑自唐以来便是贡品。“怜君卧病思新桔,试摘犹酸亦未黄。”这韦应物病中都很想吃的柑橘,她在泉州也吃过几回,味道还算不错。

    庭中种果树很好,她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

    转眼要到年关,不知母亲可好,父亲可好?他们也会想念自己吗?

    她苦涩一笑。她来诸葛家,诸葛兰是阻拦的。“我都做不到的事,你又怎么做的到?”诸葛兰泼冷水。

    她偏要试试看!

    十年前,诸葛家南迁在即,母亲与父亲刚刚和离,返回宣州。外祖父提出,先析家产,再定家主。母亲是诸葛家唯一的嫡长女,天资聪颖,不输男儿。她既然婚姻不顺,外祖父便想多补偿她一些,甚至,希望她能接手诸葛笔庄的生意。

    毫无疑问,这个想法,受到了已有两子一女的小妾李氏的强烈阻挠。她的做法倒也简单,那便是指使自己的儿女整日哭闹,她自己也动不动就默默垂泪。外祖父和祖母都是善心人,怎见得她如此?诸葛兰生性高傲,也不想逼人太过。于是返回了泉州。这件事便搁置下来,到临近南迁时,都没有定论。

    没想到,没过两月就惊变乍起。南迁之前一场火,诸葛笔庄几近财产毁尽。她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在路上病逝。

    诸葛兰接到消息慌忙赶往湖州。可等她赶到时,外祖父外祖母已经下葬,只能见到两块灵牌。李氏哭诉,天气炎热,尸/体腐烂放不住,在路上已经耽搁太久,一到湖州便只得尽快下葬了。他们拿出剩下不多的余财,为二老买了上好的墓地,请道士大做了一场法事,他们的在天之灵,定能安息。

    诸葛兰大闹了一场,甚至闹上了衙门。可当时流民众多,衙门怎么管的了这些小事?因为被衙门拒绝多次,诸葛兰便找去宗族。但族长见她是女子,又已出嫁,而李氏有两子,且每每哭诉不易,做出被欺辱的姿态,便也只和稀泥。

    诸葛兰奔波数月都毫无成果,后来只能愤然放弃。

    程月知还记得,诸葛兰从湖州回来时,整个人又伤心又愤怒。她不信身体一向康健的父母会死在路上,也不信李氏所说,外祖父的遗愿是诸葛启文支应门庭,传承家业。

    程月知那时才八岁,她将诸葛兰的愤怒和无奈记在了心中,她说:“母亲,你相信我,我会查清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的真相。我也会把应该属于您的东西拿回来。”

    诸葛兰眼角挂泪,愣了:“你还这么小,懂什么呢……我只希望你平安快活长大。我也是,我还有大半生呢。如果一直活在怀疑中,岂不是太累了吗?”“不如,就当那个诸葛家与我再无关系,我想忘了,我不想计较了。”

    诸葛兰很快再嫁,嫁给了漳州一个富有的商人区承嗣。她跟九岁的程月知甚至没有告别,就登船离开。

    程月知的天真烂漫就终结于诸葛兰的不甘、愤懑、迷茫、无情中。

    她被落下了。

    是因为她还太弱,不能帮母亲完成心愿吗?

    是因为她还太小,是母亲的一个累赘吗?

    是因为她哪里没有做好,所以母亲才决定抛弃她吗?

    是因为她……不足以被爱吗?

    一到夜晚,她常常非常非常想母亲,想母亲能抱抱她,想到心里疼。可是,任凭她哭,她想,她写信,她一遍一遍喊,她也只有诸葛兰的画像能倾诉心肠,能抱着入睡。生病时,她喊着母亲,母亲,来抱抱我。程元诚却说,你母亲没空过来。

    她再不喊了。她脑海里母亲的印象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她时常幻想着,她还是四五岁的程月知。她在宣城的诸葛老宅里,她肆意奔跑,她的秋千荡得高高的,外祖父,外祖母,母亲,父亲都在身旁。她是个幸福的孩子。

    她还想象,她长大了,变强了,她为外祖父外祖母报了仇,她的母亲回到她身边,称赞她,拥抱她……

    长到十四岁,她开始帮程元诚打理生意。一开始是在铺子里帮忙理货,后来就是看账,接客,再后来程元诚身体不好了,她就开始接手进货,操盘整个生意。

    后来,程元诚告诉她,诸葛蕙其实每年都有几封信寄给她,只是被他拦下了。因他很恨诸葛蕙,恨她坚持要和离让自己丢脸。

    程月知觉得有些可笑,她说那些都不重要了,“漳州离泉州并不远,她想来,一定可以来。”但是她没来。她也已长大,不需要了。幼小无助的她留在了过去,她已经成了倔强的,能独当一面的程小老板。

    可是,她还是忘不掉八岁时她下的决心。她忘不掉在宣城时两年的快乐时光。尤其,当程元诚将诸葛蕙多年来的信,以及外祖父的笔记还给她,她一字一句看过后,她更加明确,她必须要去湖州。

    为此,她孤注一掷,甚至搁置了与林南黎的议婚。

    她主动去漳州,见了诸葛蕙。诸葛蕙没能一眼就将她认出来,神情还比较恍惚,“皎皎,你这般大了。”

    程月知忍住了心头的涩意,仔细端详诸葛蕙,“母亲。”

    听她说明来意,诸葛蕙感到不可思议,“你还记得这件事。”

    “如果为了家财,你倒不必如此。如果为了外祖父外祖母,母亲不拦你,因你也是为我尽一份孝心……可这件事并不容易,一来,我们没有确切直接证据,二来,如果真是那人害的,你去了,焉知不是羊入虎口?”

    多年不见,程月知印象中那个处处好强的诸葛兰好像变了,变得温吞、软弱了。那个哭喊着要抱抱的孩子,和那个刚强任性的母亲,都没有了。

    “我是必要去的。外祖父留给您的笔记,您看了吗?他对您寄予了多大的期望?难道,就因为咱们不缺这份产业,就要把外祖父外祖母,甚至祖祖辈辈积累的一切拱手让人吗?而且,如果外祖父外祖母真是死于他人之手,那怎能让凶手享受这一切!诸葛笔,又怎能任这些人传承?”程月知斩钉截铁的说。

    “母亲,请相信我,看着我吧。”

    回忆至此,程月知起身,披着一身风雪,往正厅而去。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