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东珠被窃引人来探

    斜阳冉冉春无极——在冉冉娘子死之前，浙西沿海制置使司衙门曾收到一封匿名信件，内容只有这一句周邦彦《兰陵王》中的一句词。衙门之人当然以为这是无稽玩笑，没想到过两日，湖州名妓冉冉娘子死于春无极阁子中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那封信，难道是一个死亡预告？

    而且，经粗一询问，本案一个隐秘的疑点浮上了水面：根据妍云的描述，那珠钗为北地最新流行的样式，且东珠为北地特产。

    要知道，宋金榷场停办多年，这么名贵的珠钗从哪里来？而妓子之间经常攀比容貌、打扮，她又为何从不佩戴？妍云交待，冉冉娘子前一天还如往常一般抚摸玩赏这幅珠钗，为何其他的财物具在，独独这一幅不见了？

    种种谜团好像指向一个方向：冉冉娘子的死，与金朝人脱不开关系。

    所以，孟霁堂奉命点了十几个手下，下来湖州查案。

    正在思索间，成大和成胜两人在公房们外告见。成胜就是那位身手不凡、领头的黑衣人。他与成大是两兄弟。成大心思细腻，成胜勇猛能干。

    孟霁堂沉声问：“可有收获？”

    成胜道：“吴大顺还是坚持自己与冉冉娘子之死毫无关系。他承认，他确实爱慕死者，接连有一两个月都想接近她。他辩称自己每回都花费百贯听死者唱歌，而死者染病后，他只是想送一些礼物，或是见她一面，聊表安慰而已。死者出事当日，他确实又在熙春楼纠缠着要见死者，也确实趁人不防备，在亥正左右，偷摸进入了春无极的房间。但他坚持说，他并没有见到死者，只是偷了她的一件贴身小衣——我们也确实在他藏身的地方搜到了这件证物。”

    “但是，他所说的这些，并没有人证。因为没有人在这之后见过冉冉娘子，也不知他说没有见过死者的话，是否为真。”

    “他是一个行商。他藏的那个地方是个空宅子，多年无人打理，也无人看守。是他之前就发现了的。甲长发现这间屋子好几天夜晚都有光，告诉了乡勇，又被我们留意到。”

    成胜将所查的结果一一告知。孟霁堂皱着眉头道：“可有用刑？”

    “……用了，没想到他还真硬，怎么都问不出来。大人，目前看起来，他说的很可能是真话。”

    成大接着汇报：“我们再查了一遍案发现场和死者尸体，没有更新的发现。还是像仵作验的，她的死因很清晰，就是被人一刀捅到致命部位。我们也走访了附近的摊主，以及太平巷和周围街巷的住户，都说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当然，他们也没见过吴大顺。这也不奇怪，因为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大家都沉浸在玩乐当中，没有格外留意他人，也是可能的。我想，如果不是外人犯案，那么楼里的人犯案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当晚熙春楼的人员名单已在孟霁堂手上，他准备再细细筛一遍。

    “可是，如果是楼里的人犯案，必须要从春无极正门出入，而三楼人来人往，凶手难道不怕被撞上？”孟霁堂边说边沉思。

    “他又为何要独独带走一副珠钗？”

    “假设吴大顺所说为真，为何明明躺下睡觉的冉冉娘子，在吴大顺溜进去时，竟然不在房内？”

    孟霁堂总觉得这场凶杀，包括那封信，就好像在编织着一张网，在等鱼儿落网。那么，谁是鱼儿，织网者又是谁呢？

    孟霁堂：“把吴大顺再关两天。成胜，你带几人分别守好几个城门和渡口。成大，你与我再去一趟熙春楼。”

    临近傍晚，平日里歌舞不绝的熙春楼因为冉冉娘子被杀，不得不关门闭户。掌柜陈德有些忧心忡忡，这日见到成大又来，一张脸又皱成了苦瓜。见到成大身后还多了一个气派十足的年轻大人，一张脸又变得万分殷勤，显得有些滑稽。

    成大向掌柜说明了孟霁堂的身份和来意，陈德急忙作揖：“孟大人，青天大人，您来查案我们一定万分配合，我们也想赶紧找到凶手，让冉冉娘子的香魂得以安歇。可，不知我们酒楼何时才能营业？不是我们贪图小利，实在是这……上面冉冉娘子的房间不许我们清理，其他娘子都害怕的晚上睡不着觉啊！”

    孟霁堂瞄了他一眼，问道：“平日里，娘子们的客人由你来安排？”

    “不，不是。”陈德偷看了孟霁堂一眼，见他十分年轻，十分俊美，这样的样貌，本应风流无匹。可他的表情绷得十分严肃，一双眼只顾冷冰冰的扫视着楼内，浑身一股凛然纯直的煞气。陈德迎来送往多少豪门或官宦子弟，孟霁堂这样的郎君，绝对是个从没接近过女色的，而且，还很少到这些地方来消遣。

    “大人容禀，娘子们在我这酒楼挂花牌，客人们来了，点了花牌，才可上楼与娘子们见面。逢初一、十五，有些娘子们则头戴杏花冠儿，危坐花架，跟客人们见面。我这里有阁子安排给娘子们，但有时，娘子们也跟着客人们出去其他地方，或是引到她家中。至于具体去哪儿，便不必告诉我知。说到底，我们还是酒楼不是妓院娼馆，做的是饮食买卖。妓子之类，不过是咱们这一行揽客的手段而已。她们愿意见谁，不愿意见谁，愿意跟谁走，那都是她的自由。”陈德仔仔细细地说。

    孟霁堂绷着脸点点头，环视着整个熙春楼。这熙春楼果然能被称作湖州第一大私办酒楼。光看楼内雕栏玉砌、雅致脱俗的环境，便可想见有多少官员、士子、文人、百姓在此玩乐消费。

    孟霁堂说，“我们去春无极看看。”

    “好，好，好。”陈德忙不迭点头。真希望孟霁堂此番看过，他就能把那间房间收拾了，好择日重新开张。

    三人上得三楼。陈德边引路边道：“整个三楼有阁子八间，琴房一间，出事之后，便无人再住。所有的东西，都按成大人所要求的，尽量一动没动。”

    孟霁堂点点头，看向了琴房和弄碧阁，因为凶手最有可能从这两间阁子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