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①①
沈幸棠在家躲了好几天，不回消息不接电话，饿了就啃两口面包，渴了就喝点水，然后蒙着被子沉沉睡去。
往常要是这样，隔壁早已经来敲门了。沈幸棠直觉雯雯妈妈也出了什么事。
窝了好几天，沈幸棠手脚无力，她慢慢从床上爬起，发觉最后一口面包也吃完了。
“雯雯约我见面了。”手机上有一条童萧邦的消息，发出时间是今天中午，沈幸棠手抖了抖。
打开门上的二重锁链，沈幸棠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她慢慢走到隔壁的门前，该面对得总要面对，她伸手，门推开了。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客厅里没有人，主卧的大门半开着，有个人低头坐在床上。
“雯雯妈妈？”沈幸棠小声喊。
雯雯妈妈没有回应，只是小声念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她相亲，逼她结婚，都是我不好，现在她连家都不回了。”
话锋一转，“不，我都是为她好！我没有错！”她尖叫。
沈幸棠倒退着走出来，轻轻阖上大门。
雯雯姐不在家，雯雯妈妈的精神状态也濒临崩溃。她现在在哪？和童萧邦在一起吗？小童会有危险吗？
沈幸棠下楼，整个人站在阳光里，想要驱散某种蚀骨的寒意。
“这一切看起来都充满希望，可是，痛苦和绝望也不断在黑暗中滋生。”
沈幸棠想起了金晓说得话。
“我们住得近，你遇上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他说。
沈幸棠知道金晓这个人不简单，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事到如今，只能找他帮忙了。
“人变成怪物后，会怎样？还有得救吗？”沈幸棠给金晓发去信息。
久久没有等到回复，她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她又给童萧邦发了个消息，“你现在在哪？”
收回手机，沈幸棠往小区外走去，雯雯姐和童萧邦会不会在工作室？她想。
背对着太阳走在马路上，沈幸棠的影子在地面上拉成了一长条，她朝四周看去，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那条小路上。
那天，就在这条路上，那个长相恐怖的男人摔在了自己面前。看来那个男人，也是个怪物？
也许从那天起，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沈幸棠边走边想，雯雯姐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变成怪物后，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突然，地上的影子从一条变成了两条。
沈幸棠一惊，她转头向身后看去。
一个穿着工装服的人站在自己身后，头戴鸭舌帽，脸上覆着口罩，看不清五官。
“沈小糖。”那人喊她。
沈小糖是自己在网购时用得昵称，这人的声音，又像是在哪听过……沈幸棠忽的一下睁大了眼睛。
是他！之前那个闯进家门的变态快递员！
“看来你记起我了。”他摘下帽子，双眼怨毒，“是你报的警，害我被警察盯上了。”
“你想怎么样？”沈幸棠后退。
“你说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你要是不想再被关进去，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沈幸棠也从包里摸出一把刀，一把比变态男的刀还长的刀。
“我可以逃出来一次，自然也能出来第二次。”他嘿嘿笑了起来，“况且，有人要杀你，我也没办法。”
“谁要杀我？”沈幸棠皱起眉头，她紧紧盯着变态男的动作。
“这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变态男向前走。
“你别过来！”沈幸棠手里举着刀，气势十足地吼。
变态男一下子举起刀，向着沈幸棠冲了过来，见状，沈幸棠一个急速转身，飞快地向前方跑去。
足足跑了好几分钟，沈幸棠才回头去看，终于，把他甩了，她瘫坐在十字路口的台阶上，还能有更糟一点的事发生吗？她心想。
二十多年来我连一个红灯都没闯过，看到别人有难，我也会去帮忙，虽不说有多善，也从未做过什么恶行，居然有人要杀我？
这个世界怎么了？她仰头去看那蓝得有些诡异的天。
余光里有人出现，是那个变态男！他又找来了！沈幸棠赶紧双手撑地跳起来，冲向旁边的地铁口。
地铁里人多，想必那变态也会有所收敛。
沈幸棠迅速地进入地铁站台，正巧一辆地铁驶来，她赶紧跑了进去。
变态男也跟了下来，好在地铁门及时地关上了，他在门外狠狠地盯着沈幸棠。
坐了2站地铁，沈幸棠从熟悉的站口走了出去，还好地铁来得及时，想必他不会再追来了吧？她拿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挂了电话，沈幸棠向前走去，这条是通往工作室的路。
走进大楼3层，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幸棠脚步顿了顿，直觉告诉她雯雯姐在这，那么小童应该也在这。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金晓和小童都没有回复自己。
雯雯姐不会伤害我的，沈幸棠咬了咬牙，那天在密室，她不是也没有伤害自己吗？但她可能会对小童下手，就像前几次伤害其他男人那样。
沈幸棠竭力将那画面甩出脑袋，她走到工作室门口。
里面一片昏暗，一楼像往常一样，摆放着一些样衣和摄影器材。她走了进去，门口的小铃铛响了起来。
“雯雯姐？”沈幸棠小声喊，没人回应。
她右手放在包里握着刀，在一楼的各个角落转了转，没见着人，她抬步往二楼走去。
刚来到二楼，沈幸棠就看到雯雯姐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她的脸正对着窗帘的那条缝隙。
沈幸棠突然很怕看到转过身来的雯雯姐，脸上是那怪物的模样。
不过，就在犹豫间，雯雯姐已经转过身来了，沈幸棠吁出一口气，面前的是一张正常的脸。
“小糖！”雯雯姐开口。
“雯雯姐。”沈幸棠气息不稳。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忽然，她注意到办公桌的下面捆着一个人，看那身影，像是小童。
见沈幸棠看到地上的人，雯雯姐也不遮掩什么。
“你手里拿着得，是什么？”像是失望，又像是无所谓，她问沈幸棠，“你怕我？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雯雯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沈幸棠放开刀，她把手拿出来。
“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这样了。”
“你对小童做了什么？”沈幸棠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只是打晕了而已。”雯雯姐笑笑。
沈幸棠压抑着害怕的情绪往前走了一步，“他知道你的事了？”
“没有。”
“那让他走吧，雯雯姐。”
“不行！”雯雯姐双手拍在椅子扶手上，“我需要他维持我的年轻！况且是他自己凑上来的。”
“雯雯姐！你很年轻啊！”沈幸棠大声劝道，那声音里有一丝不明显的颤音。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过才25,26岁！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外表！”
“还不够！”
“小童是个好人，你知道的。他不该为喜欢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沈幸棠嗓音发紧，她向旁边挪去。
雯雯姐的眼珠随着沈幸棠的步伐移动，“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就会死。”
沈幸棠顿住，“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金晓对你的这种情况有些了解，我们可以问问他。”
雯雯姐见沈幸棠一点点挪到了童萧邦旁边，沈幸棠伸手探了探童萧邦的鼻息。
“你要站在他那边？”雯雯姐的声音阴冷，周遭泛起寒意。
“不是，只是我觉得，你也不想伤害他。”沈幸棠犹豫着伸手想去碰童萧邦身上的绳子，还没等碰到绳子，沈幸棠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砸在了玻璃门上。
一瞬间，她感觉整个背部都像要裂开似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她才用手撑地慢慢抬起上半身。
她转头，只见雯雯姐蹲在自己身前，那脸已如怪物一般，“你要违背我，”雯雯姐喉咙处发出难听的声音，“那你也去死！”
尖锐的骨刺扣住沈幸棠的喉咙，沈幸棠感觉呼吸困难，她看着那恐怖的脸，脑中一片空白，“雯，雯姐。”
“我已经不是你的雯雯姐了。”忽男忽女的陌生声音从雯雯姐的喉咙里传出，骨刺的尖端划过沈幸棠颈部的皮肤，细小的血珠流了出来。
沈幸棠眼里充血，她伸手去掰扯那扣住自己喉咙的骨刺。只是两者力量悬殊，无论再怎么使劲，也无法撼动那冰冷的骨刺半分。
喉部的桎梏越收越紧，沈幸棠朝白花花的天花板翻起眼珠，恍惚间，有模糊的影像浮现。
“5岁，时，”沈幸棠艰难地吐字，“有人，欺负我，你说，”
记忆深处隐隐绰绰地出现两个女童，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女童，认真地对另一个女童说着什么。
“要，保护我，远离所有，的，黑暗。”
“你还，记得吗。”沈幸棠用尽剩余的氧气，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血色在雯雯姐的眼里不停地褪去又出现，抓着沈幸棠脖子的手也不断颤动着。
“你七岁才来到这个城市，”终于，血色重新占据了那骇人的瞳孔，雯雯姐怪笑，“我可没有对你说过这种话。”
沈幸棠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眼看就要窒息了。
“放开她！”有人大呵一声，雯雯姐转头，只见门口有人影闪过，那人几步奔至自己面前，抓住她的胳膊。
“张雯雯。”他开口，声音冰冷，语气急促，“我知道你现在还有一丝理智。”来人举起一个透明小袋子，里面有一颗白色的药。
“你吃了它，就有机会恢复原状。”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雯雯姐盯着那药丸，眼里血色变幻，她松开扣着沈幸棠脖子的爪子，砰！沈幸棠倒在地上，她大口吸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金，晓，我凭什么相信你？”
话音刚落，金晓就被雯雯姐一掌击开，撞在后头的柜子上。
雯雯姐周身黑气蔓延，身上的皮肤逐渐锐化，她捡起落在地上的透明小袋子，碾碎了里头的药。
这边的动静太大，那头晕了大半天的童萧邦动了动身体，像是要苏醒过来了。
雯雯姐扬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她一手把童萧邦拎起来，另一只手的骨刺活动了一下，倏然就要往童萧邦的脑袋上扎去。
“张雯雯！”金晓扶着柜子站起来，他大喊。
金晓伸手指向童萧邦，又指指沈幸棠，“他们是谁，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眼里射出凌厉的光，声音陡然提高，“再不收手，你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到那时候，你再也回不到曾经的生活里去了。”
“你好好想一想！曾经的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步入无尽的黑暗前，雯雯姐眼前最后一次出现了有色彩的画面，那是她刚刚踏入社会，光彩照人又意气奋发，父母、爱人、身边的朋友都支持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找到了！在后腰处，右边！”金晓喊。
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两人出现在工作室二楼，他们戴着口罩和帽子，听到金晓的喊声，两人冲上前去，其中一人掏出一个针筒，对着金晓说的地方扎去。
另一个人抽出一大条银色锁链，一圈一圈将雯雯姐捆了起来。
随着针筒里的液体逐渐注入，雯雯姐的动作变得僵硬，她逐渐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沈幸棠伏在一边的地上，她喉咙受创，只能发出干哑的声音。
“麻醉剂而已。”金晓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头喘息。
怪化体只要还尚存一丝人性，金晓就能辨认出他们身上的软肋，这是目前普通人对付强大怪化体的唯一办法。
“那个药，真的能让她变回去吗？”沈幸棠指指地上那已变得稀碎的药，问金晓。
“不能，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能恢复正常的怪物，现在只能暂时控制住她。”
沈幸棠转头去看，整个二楼一片狼藉，雯雯姐倒在地上，金晓带来的两人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紧紧盯着雯雯姐，一边的童萧邦又摔在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