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⑨
无数个雯雯姐倒映在镜子里，无数只可怕的眼睛盯着沈幸棠看，沈幸棠惊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是……雯雯姐？
雯雯姐抬起了手，那指尖处竟然延伸出了数根尖锐的骨刺，她转了转手，将骨刺对准躺在地上的男孩。
哪知正好在这时，地上的男孩s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自己面前那闪着寒光的骨刺和恐怖的脸时，他尖叫了起来。
“啊……！”那声音直逼耳膜，钻入脑壳，沈幸棠忽地喘出一口气，用双手捂住耳朵。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男孩往后缩去，“我要出去！”
雯雯姐嘴角咧开，像是轻笑了一下，那张开的骨刺作势对着男孩的脑袋就要扎去……
“雯雯姐！”一瞬间，沈幸棠也顾不得害怕，大喊了起来。
那手停在男孩脑袋上一厘米处，男孩乘机连滚带爬地逃向一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嘲讽你是老阿姨，没想到你是工作人员！我不玩了，我要出去！”
男孩看到这么逼真的恐怖造型近在眼前，吓得小腿肚都在抖。
真没想到这个密室的工作人员这么敬业，都快把我吓尿了还不打住。男孩心想。
而且，竟有种真实的杀意扑面而来。他一边后退，一边抬头找摄像头，想告诉看监控的人他放弃通关了。
只是，哪里都没看到有摄像头。
这时，雯雯姐缓缓站了起来，“救命啊！”男孩扯嗓喊，他往边上爬了几步，扶着墙站起后，跌跌撞撞地往另一个口跑去。
身后的雯雯姐甩了甩手，也跟了过去……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通道又恢复了安静，数十个一模一样的沈幸棠，恍如做梦一般定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雯雯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是在玩假扮怪物的游乐项目？沈幸棠心想，可是……
“跶，跶，跶……”
奇怪又缓慢地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传过来。
沈幸棠抬起头。
一个浑身绷带的男人从另一条路走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
沈幸棠握紧拳头，绷带男狞笑着向自己走来，在无数晃动的人影里，沈幸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集中精神！
回忆之前的路线！跑了再说。
想起来了！
她拔腿就跑，往前，转弯，再转弯……这也太刺激了，沈幸棠眼角含泪，真是个体验感极强的密室。
突然，有人拉住了沈幸棠。
“啊！”沈幸棠喊出了声。
“是我！”
熟悉的温和男声，沈幸棠回头，只见金晓站在自己身后拽住自己，眼神诧异，“你怎么了，脸色白成这样，看到什么了？”
沈幸棠怔怔地，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去说，喘了口气，她转头往自己身后看去。
“那里出不去？”金晓一同看去，见沈幸棠身后什么也没有，他沉思了片刻。
“走吧，我们走这边，刚刚我和小童找到出去的路了。”金晓说。
推开出口的门，一片粉色的花海映入眼帘。
沈幸棠愣在原地，热辣辣的阳光打在脸上，她觉得眼前有些发白。
童萧邦和雯雯姐站在花海前有说有笑，雯雯姐亭亭玉立，瞥见俩人出来，还挥了挥手。
那眼睛一如往常，含着笑，再看那手，也是普通人的手。
怎么回事？雯雯姐已经在外面了，而且是普通人的样子，那刚刚那个恐怖的雯雯姐是怎么回事？
见沈幸棠白着一张脸，没什么反应，雯雯姐朝她走过来。
沈幸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见状，站在一旁的金晓若有所思地朝雯雯姐看去。
“你怎么了？”雯雯姐的笑容凝固，她颇为担心地问。
“我，呃，”沈幸棠举手挡住太阳的直射，“有点中暑了，不太舒服。”她的声音低低的。
“那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沈幸棠撇开视线，不去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低着头，“对了，雯雯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在你俩出来之前一会儿。”雯雯姐伸手，她想去扶沈幸棠，后者却躲开了。
“没事，我，我自己走。”沈幸棠眼前又浮现了那长满骨刺的手，不顾旁边几人，她一个人往前走去，脚步有些快，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身后，雯雯姐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没事吧？”金晓跟了上来。
“还好。”沈幸棠从包里掏出伞撑开，黑胶伞阻隔了烈日的暴晒，她觉得好些了。
“我来帮你撑。”看沈幸棠脚步虚浮的样子，金晓伸手去拿那伞柄，“你在镜屋里看到什么了？”他试探着问，“是不是看到张雯雯了？”
闻言，沈幸棠抬起眼皮看向金晓，那眼神中几分意外和疑虑，然后她收回视线。
“不是。”沈幸棠说。
走了一会，沈幸棠在路边一棵大树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树冠很大，完全挡住了阳光，金晓收起伞，在沈幸棠旁边坐了下来。
“要不要喝点水？”金晓侧头去问。
“不用了。”沈幸棠后背靠在椅子上，望着远处一个巨大的滑滑梯。
一些游客坐在气垫船上，从近乎笔直的滑滑梯上瞬间落下。
“啊！”沈幸棠隐约听到了那阵阵尖叫，游客脸上溢满了欢快又侥幸的笑容。
柔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幸棠掏出一看，是雯雯姐打来的，她看着那名字，眼前就浮现出雯雯姐恐怖的样子，心跳加速，她久久没有接起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金晓问。
沈幸棠不知如何作答，紧接着，第二通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来帮你接吧。”金晓关心地说，“你好好靠着休息。”
沈幸棠沉默了一会，“嗯。”
金晓按下接听键。
“喂？”雯雯姐优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我，金晓。”
“小糖呢？”
“她不太舒服，在休息。”
“你们现在在哪？”
金晓四处看看，没有看到明显的地标，“稍微走了一段，现在离花海那里几百米吧。”
“小糖难受得厉害吗？”
“还可以，休息一会应该就行。”金晓看向沈幸棠，她眼睛紧闭，双手绞在一起，仔细看去，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好，那她暂时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好的，你们先去玩吧。”
“嗯，晚点我们在烟花广场见。”
“画得不错啊。”妈妈对小沈幸棠说。小小的沈幸棠抬头，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不过，”妈妈皱起眉头，拿着小沈幸棠的画纸仔细看，“是描的吧？描可比画简单多了，你是不是偷懒了。”妈妈的脸绷了起来。
“我没有，是画的！”小沈幸棠急忙解释。
“又撒谎！”妈妈瞪向小沈幸棠，“我最讨厌撒谎的小朋友了！再去画20张！”
小沈幸棠眼里一下子噙满泪水。
“她没有撒谎！是画的！”小张雯雯从小沈幸棠房间里跑出来，“我可以作证！”
“雯雯，你不用帮她说话。”妈妈温柔地对小张雯雯说。
“你不能污蔑糖糖！”小张雯雯气愤地对沈幸棠妈妈说，“糖糖画得这么好，你不表扬她！还怀疑她！”
小张雯雯瞪着小沈幸棠妈妈，脸鼓鼓的。
“哎，雯雯，好了好了，我不怀疑糖糖了。”妈妈无奈，“阿姨给你们做点甜品吃吧，你们继续玩。”
小张雯雯用肉乎乎的手擦掉小沈幸棠眼角的泪水，“别哭啦！你画得真的很好。”
“呜呜！”小沈幸棠小声地抽泣。
“别怕，你妈妈要是再凶你，就来我家住啊！”
眼前的景色快速旋转了起来，沈幸棠坐在旋转小杯子里，回忆小时候的事，那是刚搬到岸景苑没多久，雯雯姐不仅是邻居，后来也成为了小沈幸棠的朋友，玩伴，亲人。
收回思绪，沈幸棠看向坐在旁边的金晓，旋转小杯子这个项目基本是小朋友在玩，位子比较小，金晓的长胳膊长腿缩起，似乎有些无处安放。
沈幸棠觉得好笑，“谢谢你陪我玩啊。”
“不用谢，挺有意思的。”金晓故作轻松地说。
“你说，一个人会不会突然变成另一种样子。”沈幸棠轻轻地说。
“你是指性格大变？”金晓问。
“性格，长相，行为，突然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每个人都有隐藏的性格，性格和行为会变不奇怪。”金晓说，“如果是突然间性格大变，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根据数据，现代人承受的压力是过去的好几倍，长期压力之下，不仅是身体，甚至大脑也会产生某种病变，极端情况下，人会变得不像人，像怪物一样。”金晓的目光盯向沈幸棠，带着探究的意味。
“怪物？”
“我就是打个比方，怎么，你遇见这样的人了？”
“没有。”
小杯子转得越来越慢，逐渐停下了，金晓推开安全杠，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他手掌摊开，看着手心的阳光对沈幸棠说：“阳光，游乐园，欢笑，这一切看起来都充满希望，可是，痛苦和绝望也不断在黑暗中滋生。”
“这个世界表面宁静，其实也很危险。”他转头，自上而下地对沈幸棠微笑，“我们住得近，你遇上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逆光而莫测的脸庞，和初见那天一样，沈幸棠望着金晓。
烟花广场
“嘭！”随着巨大的烟花绽开，天空变得五彩斑斓，待几组烟花落下后，无数小光点在空中汇聚，形成各式各样可爱的图形。
“是无人机！”游人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雯雯姐抬头看，脸上的光线忽明忽暗。
看着雯雯的表情，童萧邦忽然不安起来。
“小童，今天我们玩得很开心，但，我们不合适。”
童萧邦感到心脏被重击了一下。
“没有天生就合适的人吧。”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
“你不了解我，我会伤害你的。”
“我喜欢你，我不怕被你伤害。”
雯雯姐不说话了，天上的无人机快速移动起来，组合成了两个甜甜的笑脸。
一边，金晓和沈幸棠也在人群中。
“真的挺美。”金晓把帽子摘下，用更广阔的视野去看那天空。
“嗯，是啊。”沈幸棠仰头。
“咔嚓！”她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不断变化的天空。
缤纷的夜幕下，每个人都在想一些不可言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