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年周川2
五岁的周川看着小姑娘，忘记了哭泣。
泪珠还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下一秒，伸出手接过了糖果。
他想，确实和她说的那样，很甜。
比爸爸带回来的那些糖果还要甜。
甜的让他忘记了伤心。
晚上回到家的小周川，第一次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起来，家里很安静。
他知道，妈妈又出去找爸爸了。
这几天，妈妈每次都是早早起床，化上精致的妆，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出门。
晚上，却又满身酒气，失魂落魄的回来。
小周川躲在角落里，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飞扑进妈妈的怀抱，因为妈妈会不喜欢。
自己的胳膊上，被妈妈掐的青青一块紫一块，小周川有些疼。
有一天，妈妈反常的没有去找爸爸，而是把家里的东西统统砸到地上，一片狼藉。
小周川听到声音，身体抖了抖。
他像之前那样，去了自己躲藏的后花园。
从早上待到晚上，也没有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姑娘。
第三天，第四天，之后的每一天，周川都会等在那里。
执着的想要见一见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糖果很甜，他想和她说一声谢谢。
这天下着小雨。
小周川撑着一把小猫咪的儿童伞。
当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时，他着急的站起来挥手，小小的身体还握不住伞，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打湿了衣服，身上有些冷，却也见到了想见的人。
小姑娘被哥哥抱在怀里，手里的伞很好的护着小盛枝，不让她淋湿一点。
看到小周川时，她眼睛一亮，挣扎着从哥哥的身上滑下来。
最爱干净的小女孩，此时眼里只有那天遇到的小少年，连白裙子上沾了泥土都没有发现。
“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盛淮急的从后面追上来，忙把伞撑在小盛枝的头顶。
小盛枝对哥哥一笑，吐了吐舌头。
转头又看着小周川，惊奇的发现，他比自己高好多呀。
此时的小周川五岁，已经开始慢慢长个子。
而小盛枝三岁，还是小小的一团。
今天出门时，盛淮特意给她梳了个丸子头。
脑袋圆圆的，肚子圆圆的，浑身都圆圆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周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是他以前最爱吃的，踮起脚尖，越过栏杆空隙，努力递给外面的小娃娃。
“谢谢你的糖果，妈妈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这些给你。”
他尽量让自己说话慢一点，这样就会看起来稳重一点，可是耳朵尖尖还是悄悄的红了。
他怕小妹妹不喜欢。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吃的糖果了，毕竟，爸爸妈妈好久都没有给他买过了。
想到这里，小周川失落的低下头。
“哇，谢谢小哥哥，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小盛枝特别开心，好多糖果，她可以吃好久呢。
即便再开心，盛枝也没有立即伸手，而是歪了下头，看向旁边的盛淮。
盛淮笑的温柔，妹妹还是很懂礼貌的，“拿着吧，但是枝枝要说什么呢。”
小盛枝笑的弯起眼睛，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记得哒。枝枝可是最有礼貌的小孩子。”
盛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小盛枝又看向小周川，小小的脸上一本正经。
“谢谢你的糖果，只不过那天我只给了你一颗，今天你却给我这么多，枝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枝枝喜欢吃糖，想全部收下。以后小哥哥你就是我的朋友啦，枝枝会和你一起玩的。”
一番话，说的身边两人都不自觉勾起嘴角。
盛淮：谁家妹妹这么可爱，哦是我家的！
小周川：这个小妹妹好可爱，好想捏捏她肥嘟嘟的脸蛋呀。
那天以后。
小周川和小盛枝成了好朋友。
他很开心。
妈妈说他是扫把星，是祸害，是没人要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欢他。
他不信，在心里下意识的反驳。
自己才不是呢。
有人喜欢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
可是很快，发生了一件令小周川难过的事情。
他要搬家了。
他不想搬家，搬家就见不到小妹妹了。
可是，他不敢跟妈妈说。
他想和小妹妹道别，但是却没有机会，小周川上午知道这件事情，下午就跟着妈妈搬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他们原先住的地方大，而且还要爬好多好多台阶。
打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灰尘，小周川嗓子疼，想咳嗽，却拼命忍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客厅只有小小的吊灯在摇晃，角落处的墙皮脱落，漏出里面丑陋斑驳的痕迹。
小周川心里难过，因为见不到小妹妹，但也有些开心，因为妈妈没有不要他。
从5岁到10岁，小周川的整个童年时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以为，妈妈会变回之前的样子，爸爸也会过来看他。
可是，并没有。
妈妈喝酒的时候，依旧会打他骂他，醒来却会抱着他哭，说对不起他。
爸爸再也没有出现过，自己想爸爸的时候，妈妈还会生气，把他关进房里不理他。
有时候，他还会想起那个小妹妹。
她会牵着自己的手，脆生生的喊他小哥哥，还会和他一起玩，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自己偷偷离开，她应该是生气了吧，或许再也不会理他了。
小周川很难过。
后来有一天，一对老人站在他家的客厅里，说是他的外公外婆，还说要带他回家。
回家？这里不就是他的家吗？
小周川下意识的看向妈妈，可妈妈却并没有看他。
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外公外婆，妈妈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温婉玉和家里断绝关系，温家二老也狠着心不管不问。
可是再狠心，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女儿外孙在外面受欺负。
尤其两人知道女儿对外孙做的那些事情时，更是又伤心又愤怒！
可是，两个老人再怎么伤心难过，也说不出指责温婉玉的话，毕竟，她也是个受害者，不是吗？
当两人上前握着周川瘦削的手掌，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回家的时候，周川心里一慌。
妈妈是不要自己了吗？
明明妈妈就在那里，可是却一直没有看他
周川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在意，可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委屈。
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他
周川低下头，逼回涌入眼眶的酸涩，不允许自己哭出来。
五分钟之后，周川抱着一个小书包出来了，小书包里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小书包画着猫咪图案，上面还有两个翘起的小耳朵，现在看起来有点幼稚。
但这是周川最宝贵的东西了，因为这是5岁生日时妈妈买给他的，当初搬家，他什么也没拿，只拿走了这个小书包。
这一次，他也只带走了它。
自称外公的人牵起自己的手，经过门口的时候，周川下意识回头想要再看一眼。
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和一个匆匆离开的身影。
从此以后，周川真的变成了妈妈口中说的没有人要的孩子。
少年渐渐长大，不像小时候爱哭爱笑了，整天冷冷的。
有人说他是坏孩子没人要，周川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只会哭，而是一脸平静打破那人的头，让那群人再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那些孩子打不过他，就让家长去家里告状，周川本以为外公外婆也会打他骂他，却只看到他们偷偷的抹眼泪。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老人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
在这之后，周川再听到那些讨厌的的话时，他不打架了，只是安静的听完，然后，安静的离开。
一开始或许是自欺欺人，时间长了，周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或者说，这世上除了两位照顾自己的老人，周川的眼里淡漠的盛不下任何东西。
可是，在他升入高三这年——
孤独的少年，还是变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