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将计就计
“甯儿妹妹!”那人边大声唤道边倾身向锦甯扑来。
这人一身侍卫打扮, 面容清秀, 倒有几分时人所喜的雅士文气, 只那眉宇间略含邪气, 不正, 瞧着便是违和。
锦甯微微侧身,蹙眉道,“你如何知晓本宫名讳?”
“甯儿妹妹,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人满面悲怆, 说着又向锦甯迈了一步, “我是阿斌哥啊。”
锦甯见此稍稍退了两步, “本宫瞧你是个侍卫模样,宫里的人想来都是有规矩的, 虽说你逾矩冒犯了本宫名讳, 但本宫念你似有隐情, 便不予责罚。”
她放缓嗓音, “你且说出难言之隐, 本宫不会怪罪于你的。”
“难言之隐?”自称阿斌的那人缓步又接近锦甯, “殿下果真是仁爱心善, 冰清玉洁,阿斌便是因此心悦于你。”
那人一步一步走近, “可殿下怎竟忘了阿斌呢。”他说着长叹一声,神色似有悲痛, “你我情投意合, 早便私定终身——甯儿!如今你怎竟不记得我了?”
锦甯紧紧咬住牙关, 贝齿微微打颤,“尔莫要胡言乱语。”
“甯儿妹妹!我如何又胡言乱语了呢!”阿斌捂住心口,“你曾说过你虽贵为郡主,但从不看重那身份地位!你说你不在乎我贫穷与否,只因我为人良善,待你真心,便值得你托付终身!”
“甯儿你瞧!”他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只香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这便是你予我的定情信物!你说这香缨给了我了,那你这人便也给了我了!”
“本宫从未说过这般言语。”锦甯似是发觉不对,脚步有些凌乱地向后退,“你既知晓本宫身份,又何故放肆?”
锦甯身子微颤,美目含惊,努力稳住声线,“你可知你如今做的事乃是犯了死罪的。”
那人手一用力,锦甯无力抵抗便向他那边被拉扯了过去,“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我从来干的便是刀尖上的行当,殿下这小小的威胁,草民还真是不怕了。”
此刻便觉得出不对了,此人说话流里流气,总有几分怪异。
“放肆!”锦甯不住轻呼。
她用尽全力想将手腕从那人手中抽出,可惜那人力气实在极大,任她如何使力都是无用功。
那人见她妄图反抗嗤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你到底是堂堂郡主,我一介草民,如何也是不敢弄出人命的。”
他眉目阴狠,“殿下放心,您只需好好配合我就行了。”他说着便将锦甯向湖畔那边拖过去,脚步加快,想来是要速战速决了。
锦甯望着那波光盈盈的太和湖眉心一动。
他想做什么她自然知晓。
只要把她拖进湖里,只需让她进了湖沾了水。
只要他二人一同进了湖里,浑身湿透,那便是如何也说不清的了。
怎么。
到时候许是还有她那可人儿的二妹妹无意撞见,打着担忧其有损家德的好心名头,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捉个现行罢。
那人不住放开了钳制锦甯手腕的力气,手臂刺疼刺疼,他挥开锦甯的手腕,动作之大连袖管中的香囊都掉了出来。
男子眉宇间多了几分狠辣,恨恨骂道,“死丫头!”
锦甯被那挥开的一下推得重心不稳,身子向后倒去便要摔在地上。
她心思转的飞快,只来得及算好落地的身姿,闭上眼,娇柔的身子便如一只翩翩蝶儿,反应过来时已经重重砸在了地上。
只听那人惊呼,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锦甯心中算着如今倒地的模样,她是习舞的,自是知晓如何落下才最是我见犹怜。
动了动左手,锦甯不着痕迹地将手背翻过去,狠狠在那粗糙的石地面上一磨,刺辣辣的痛感令泪水不由自主地浸出眸子,纤细的睫羽间粘着点点水光。
“你个死丫头!”那人扯着锦甯的发丝拎起她的头,锦甯吃痛,泪水终于溢出,羸弱苍白的面颊上滑下两道泪痕,动人极了。
那人冷笑一声,抬手正要扇在她脸上,却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滚!”
那声音冷得可怕。
时机算得一分不差,姒琹赟正巧赶到,三步并两步奔向那人,抬脚便用力踩在那人肚子上。
脚下使劲,缓缓地又捻了捻,“竟不知你这歹人是如何混进宫里来的。”
那人嘴唇泛白,痛苦地呻吟出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呵。”姒琹赟敛下眼帘,抬脚将他踹开,正看到一旁的香缨。
他神色微动,将地上那香囊捡起来收入袖中,弯下腰身轻轻将锦甯抱起,不住放轻嗓音,“你可还好。”
“多谢王爷。”锦甯侧眸,“甯和无碍。”
她说着却不禁拢起眉心,朱唇微抿,痛吟卡在喉头,神色痛苦。
“你如何了?”姒琹赟抱着她的手一紧,顺着她垂眸的方向望去,正望见那血肉狰狞的手背
,不禁眼眸微张。
她身上无一处不是美的,便是手也是极好看的。
可此刻那原本皙白的手背却满是已经几乎要看不出的刮痕,边缘已有了青紫色,一片血色弥漫。
姒琹赟紧紧抱着她的手忍不住放轻,他将锦甯放下,半拥着她,动了动喉头,目光投向别处,“你……”
话音未落,不远处熙熙攘攘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姒琹赟眯起眸子,拥着锦甯迅速转身。
刚动脚却戛然停住,他从袖管中不知甩出了什么东西到那瘫在地上的人身旁,便转身带着她藏于几棵大树之后。
“你放心,本王那里有上好的膏药,绝不会叫你手上…留有疤痕的。”
锦甯勉强勾起唇,“多谢…你了。”
她这般亲近他,若是平常,姒琹赟定是会欢喜非常,只是如今望着她娇弱的模样,心中只是愈加疼惜。
他抬手,本想抚摸她发丝的动作一顿,终是收回了手。
若是那般便太过孟浪了。
姒琹赟心中一叹。
回过神,便听那吵吵闹闹的声音已逼近,姒琹赟将锦甯护在身后,微微探头望去。
便见禾锦华正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人们满面不可置信,却又暗含兴奋,一步步逼近湖畔,似是早有目标。
锦甯眼瞳微微放大,不住喃喃,“二妹妹……”
姒琹赟一顿,没回头,垂首轻声道,“……你既已知晓…那日后,便防着点她吧。”
见身后人不语,姒琹赟眸色淡淡望向人群。
这禾二小姐倒是有趣。
往日频频针对便罢,如今竟意图毁坏人家的清白名声。
姑娘家被坏了清白名声,那不等着去寻死吗。
更莫说是名声赫赫的甯和郡主。
姒琹赟思绪至此不禁望了一眼那倚在树边的少女,唇畔笑意微苦,眉目温然却含着些许痛楚,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他回首又望去,众人已行至湖畔。
这禾二小姐妄图暗害无辜,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气运。
姒琹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暖红色玉佩。
他轻啧。
只可惜,这禾二小姐再毒,甯和,他护着。
“禾二小姐。”姒乐耘嘲弄地瞥了禾锦华一眼,“你不是说,望见甯和与一男子在此处…周旋吗?”
她说着转了一圈,“可本宫怎么哪哪儿都转了,如何都未察觉…此处竟又甯和的痕迹啊。”
“呀。”姒乐耘状作惊讶地掩唇退后一步,才发觉似的指着近旁那瘫倒在地,早已被随行侍卫围住的男子,“倒只有这身份不明的男子一人,难不成禾二小姐是看错了?”
禾锦华眸色阴冷望她一眼。
“呵。”四皇子打开一面折扇,唯余一对儿勾人的眸子格外风流,“禾二小姐,你这一番大张旗鼓,除却父皇与太后,众人可都被你叫过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扇着扇子,对皇后道,“母后,您说呢,这禾二小姐此番不给众人一个交代——”
“老四!”太子出声,沉声道,“儿臣也觉着甯和不似禾二小姐口中的那人,怕是一番误会。”
姒乐奣无心替禾锦华解围,只是老四的性子他知晓,最是纨绔好玩乐,他与甯和又不熟,此番话定不是为了甯和说话的,怕只是觉着好玩罢了。
若真是为甯和着想,又怎会紧紧抓着这事不放。
要知道,如今禾锦华所言不知真假,若是抓着不放再查下去,多一份危险的便是甯和。
皇后点点头,正要应下,却又听不知是哪位郡主亦或是县主出了声,尤其清晰道,“咦,那人身旁不是有个东西?我瞧着不似男子物件。”
皇后眸子沉了沉,回首望去,在场女眷诸多,倒分不出方才出声的是何人了。
怕又是一位妒忌甯和的。
她自然不能装作听不见,心中一叹,只得命人取来那物件。
锦甯闻声攥紧手中的丝绢,死死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姒琹赟心中一叹,出声道,“那香缨不是你的。”
锦甯讶异,一对儿水盈盈的眸子忙不迭望向他,“可那分明是……”
姒琹赟轻笑了一声,扬了扬下颚,“看好戏。”
禾锦华望着手捧那物件的宫人心尖一颤,激动不已。
——这便是禾锦甯的“定情信物”罢。
她抑制住心中叫嚣着的快意。
今日,便是那贱人名声尽毁的日子。
只是望着那愈发接近宫人,其手中捧着的香缨也越发清晰。
禾锦华望着那越看越熟悉的香囊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的,不会有问题的。
前世禾锦甯便是找的此人污蔑她贞洁不再,如今她已先一步寻到此人,命他若是余后收到其他香缨皆需销毁。
这人是靠此生意吃饭的,若是他不按她说的做,那便是自毁名声,以后难有人寻其做事了。
他定不会忤逆她的命令的。
所以不可能的。
——那香缨……不可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