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贬妾为奴
——诶诶诶, 听说了吗?郡王大人今日可是气冲冲地出了兰亭院呢!
——听说了听说了!定是兰姨娘惹恼了老爷……
——想必这般, 兰姨娘定无翻身之日了!
——呵,可不是惹恼了?兰姨娘这踩到夫人头上了,丞相大人可不得生气?
——老爷这是与老夫人翻脸了?可这样不就是害了大夫人吗?
——是呀, 老夫人定会发作大夫人的……
——真傻!老爷昨日是在兰亭院歇息的呀, 又不是咱们太太劫下了老爷,老夫人即使心里不舒坦又从何发作?
——呵,这会儿老夫人是吃瘪了……
忈王府
“禾府五小姐?”姒琹赟挑眉,黑白分明的凤眸里宁静平和。
把玩着瓷杯,司寇延休轻嗯一声, 显然提不起兴致。
姒琹赟扣了扣木桌, 清脆的敲击声应和着男人醇澈的嗓音格外好听, “延休。”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司寇延休轻笑, “禾二小姐试马时引发的轰动……全场谁人不知她所心仪的是那匹汗血宝马?”
“这且不说。”他望向姒琹赟,“在场的所有贵女都可以证明, 在甯和郡主指名要纯血白马之后, 禾五小姐与懿尊公主是首位进马棚去试马的。”也只有她们二人。
“不会是懿尊。”姒琹赟回望他,“不用怀疑她。”
“当然。”司寇延休冷笑一声, “也不能是。”
姒琹赟眯起眼, 一瞬后敛眸, “你倒是得空,连马倌们都未审问?”
“何来得空另一说?”司寇延休又拿起茶杯,“我们在女眷们身边的钉子要想办法接头本就不易。”
——更何况……结果早已成定局,无需白费力气。
他话风一转,“倒是你,逆向思考对你来说不过雕虫小技,便是未曾怀疑过甯和郡主?”
姒琹赟沉默了一瞬,那双温润柔和的凤眸仿佛一片延绵山水,忽地浮上一层笑意。
“未曾。”极为笃定。
司寇延休微愣,却见那风光霁月的男子笑意漾在了唇角,依旧温柔,却似乎与往常有什么不一样,“那孩子……是个良善的。”
司寇延休回过神儿来,闻言又是微怔,没有再说些什么。
“已经将消息传给西厂了?”姒琹赟眉梢带笑。
没兴趣了,所以,无需在意。
就算在意,也嚼不出味道了。
两日后
“顺文郡王,这谋害郡主,可是死罪啊……”尖细的嗓音有些刺耳,来者身着一袭蓝袍,右手拿着个拂尘,姿态高傲却不自大。
“吴公公,麻烦您特意前来一趟了。”禾致远眸色阴冷,嘴角却扯出一抹客气的笑。
右丞相府的正厅里,身份或高或低的家眷们或坐着或站着。
禾锦衣跪在地上,身旁的兰姨娘哭得将至晕厥。
老夫人坐在右位上首,冷凝的目光射向禾锦衣,身后的马嬷嬷连忙递给她一盏茶消消火气。
“我…我没有……”禾锦衣不停地摇着头,哆哆嗦嗦地,“去…去马棚的时候……懿——”
她刚刚说出一个字,吴长德身后的两个本一直做透明状的侍卫却突然动了,一人死死地捂住禾锦衣的嘴,一人将她的头向下压,让禾锦衣动弹不得。
锦甯垂眸,眉眼间有许些止不住后怕,可唇角的笑意却依旧清浅,淡淡的,柔和极了。
——懿?懿什么呢?懿尊公主是吗?她亲爱的乐耘果然还是很有用的,所以她才忍不住和她做朋友啊,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啊。
——皇家特意派人前来却未大势声张,分明打得就是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毕竟……马棚里的事谁做的还不一定呢~
——但是,无论是谁做的,都不可能是懿尊公主做的,都与皇家……毫无干系啊。
——五妹妹也真是……蠢啊……
眼角的余光一直监视着禾锦华,却见她与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瞬,很快便移开。
读懂了那目光的含义,锦甯莞尔,心下已是知晓了两人所求的与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还是不放弃吗……
“谋害郡主,谋害亲生姐妹……”禾致远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传令下去,剥夺禾锦衣我顺文王府庶女的资格,贬为庶人。”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兰落跌跌撞撞地爬到禾致远身边,拉着他的衣摆不停求情,“衣儿她还小,错就错在婢妾!是贱妾未教好衣儿!还请老爷责罚贱妾,饶了衣儿吧!”
禾致远厌恶地瞥了眼兰落,飞起一脚将她蹬了下来,“兰氏,教女有过,但,念其育儿有功,且并非主谋,贬为侍妾,与禾锦衣一同发配到庄子里。”
侍妾!这……这侍妾的地位甚至比之丫鬟还要低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空洞的兰落,“至于饶恕禾锦衣……”他冷哼一声,“欲图谋害郡主本乃是死罪,但念其尚未及笄而贬为庶人已是大赦!”
“父亲!”锦甯咬了咬下唇,起身作了一揖,“望父亲看在女儿并无大碍的份上莫要将……锦衣妹妹与兰侍妾发配庄子。
她洒脱般地笑笑,“女儿并非不怨,可女儿毕竟与锦衣妹妹也是打小一同长大的亲姐妹,血缘情深,锦衣妹妹……毕竟还小。”
她微微蹙眉,纯澈的眸子闪着干净的光,有些雾蒙蒙的,似是有些疑惑,“说来也不怕笑话……若是父亲真这般处置了她们,女儿的心里……却也是不好受。”
如果禾锦甯不是她宿命的对手,禾锦华真的不想与其为敌,甚至现在,看了禾锦甯今日这一番表现,禾锦华也忍不住在心里为她鼓掌。
——真是漂亮!这表现,真是完美!
先是一句话抢走了所有的功劳以及受到的伤害,紧接着以豁达大度的样子巩固自己素有的温婉良善之名,最后表现出几分疑惑几分无助凸显出自己的单纯无害……
——果然是深沉心机,算准了自己不会开口……
也是,她要以什么立场来说话呢?
说她也受了惊吓?别逗了!这京城谁人不知你禾锦华精通武艺?再者你一没受伤,二不如甯和郡主尊贵,三还不如人家柔弱。
让她去给禾锦衣求情?开玩笑!你嚣张跋扈之名谁人不晓?更何况此般还可能落下个伪善的名头……
禾锦华沉默了,抑制住自己望向禾锦甯的恨意——
这女人……谁人相信这般美好的人儿竟有着无人可及的蛇蝎心肠?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禾致远松口将禾锦衣与兰落在丞相府内关禁闭;
看着主子虽被赦送到庄子,但却被下令拉去杖毙的杨花与柳絮;
看着禾锦衣与兰落望向她感激的眼神;
看着众人对她或满意或钦佩的注目;
看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真是……
禾锦华握了握拳头——
无论有多困难……
她与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定要让这个贱人生不如死!
含甯阁
清脆的落棋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啪”的一声却低调地昭示着未来的尘埃落定。
锦甯不擅棋,可含甯阁的主院里却罕见地放上了一张棋盘。
古鼎暗香,薄纱浮动,分明满含江南的精致,却终归是京城的女子,华贵典雅的气息充斥着整间闺房。
微风拂过,浅灰色的绸帘绣着素雅的纯白纹理,安静地被拢在了两边,泛起淡淡的涟漪。
锦甯跪坐在软垫上,笑意盈盈,面前矮矮的白玉案头几上放着一张棋盘,木质的,却是平常百姓家使用的榉木。
棋盘做工精细,却是万万比不上这些富贵人家的普通用品,甚至相比较而言,还有许些粗糙,放在这户雅间闺房里,隐隐透露出几分违和。
简简单单棋盘,普普通通的黑白两子,围棋盘上却只有一粒白子,恰恰好好的,在正中央。
很普通,甚至都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淡黄的棋盘上勾勒着分割均匀的黑色线条,正中一点白,倒像是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死死地围绕着那粒白子。
定定地注视着那里白子,锦甯浅浅勾唇。
——既然你们要玩,那她就好好地陪你们玩一玩,最多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将白子捻起放到盛满白子的棋罐,锦甯优雅起身,朱唇轻启,“珠忆。”
离她不远处的宝念与珠忆赶忙向前几步,珠忆做了一揖,目光恭谨地望着房间正中几案上的翡翠大鼎,不敢直视锦甯,“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这副棋赏给你了。”锦甯轻移莲步,走到华美的拔步床边,白皙纤柔的手指轻轻描绘着精妙的雕刻,顺着优美的弧线流畅地滑到拇指大的南海珍珠。
珠忆心中一紧,温顺地叩谢,“奴婢谢过大小姐。”
缓缓地摩擦着晶白的珍珠,锦甯状似随意地柔声问道,“本宫记着兰姨娘身边服侍的望雪是你的同乡?”
珠忆规矩地起身,心下一松,“是。”
“同乡嘛,自然要多照拂些的。”锦甯含笑望了她一眼,缓步至床边的香几旁,拨弄着汉白玉香炉,仿佛意有所指。
淡淡清香,晕起一缕缕幽丝。
珠忆做了一揖,乖顺地垂首,“奴婢谨遵小姐教诲。”
锦甯垂下眸子,微微勾唇,向棋盘轻轻扬了扬精致的小下巴,“收起来吧。”
莲步微挪,斜靠在贵妃榻上,锦甯杏眼微瞌,微眯着看着珠忆恭敬地用托盘双手端了棋盘与棋罐离开,唇角勾勒的弧度依旧唯美,却有几分微妙,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珠忆离开含甯阁后才放松了下来,小心地回首一望,四合院的布局很容易地就让她看到了与大门口相对的主院。
精致的玉屏风规规矩矩地遮挡在房间门口,毕竟是女孩儿家的闺房,自是不能让外人看到屋内的陈设的。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可那从屋内飘出来的幽幽暗香却还是让珠忆莫名心下一紧。
加快脚步向兰亭院走去,手中的棋盘也似乎染上了淡香,惑人的香气久久不散。
——宝念。
——奴婢在,请小姐吩咐。
——柳絮的哥哥爱赌……这高利贷迟迟不还……也该出事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