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尊嘟假嘟？
长明，宁狩宫，御书房。
雕有龙纹的书桌摆放着古朴的青铜灯，点燃的灯芯向外弥散着白色的熏香。
氤氲的香烟蔓延在明黄色的帘帐前，透过昏暗的橘光，照射出一个怪异的影子。
“你不是我的兄长。”
“你到底是谁？”
朱紫衣屏着呼吸，两颗瞳孔轻微地收缩着。
她举起那柄打完子弹的短铳，握住扳机的手指不经意地颤动着。
本来发现床上的尸体不是兄长后的侥幸心理在此刻被彻底打破。
那具影子虽然从外形上看和兄长无疑。
说话的声音也和兄长一模一样。
但仔细注视后不难发现……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类该有的样子。
影子是站立的姿态，看上去是背对着她的，但是他却呈现出人类完全做不到的近乎迥异的扭曲角度。
从耳朵的影子来看，他又是正对着的她的，也就是说，他的头是近乎以一百八十度一圈的角度翻折了过来。
除此以外，他的双臂向下耷拉着，非常的僵硬，上臂完全笔直，下臂却像是不存在的样子。
配合他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实在让朱紫衣难以接受这是她的兄长。
“紫衣，你在说什么？”
对于朱紫衣的质疑，怪影表现得似乎很难过，他的嗓音一下子变得低沉了起来，语气中夹杂了些许的愠怒。
“怎么，看来我们的紫衣还是长大了啊。”
“是翅膀硬了，是连自己的兄长都不认了吗！”
“不是的。”
朱紫衣大声反驳，“你不是兄长，兄长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你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怪物。”
“怪物？”
怪影一边说一边抖动着身子，那飘散的影子手舞足蹈，似乎随时都要散架一样。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怪物！”
“人类心中的恶，本就塑造着一只只最恐怖的怪物！”
怪影摇晃着胳膊，画风一转，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就像是她无赖耍横失败后，兄长抱着她讲道理的语调。
“紫衣啊，当年你还小，很多的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让你见我吗？”
朱紫衣保持着沉默。
“哈哈哈哈哈——”
怪影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就像是掺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紫衣，你是不是觉得很害怕，忽然感觉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陌生了，变恐怖了，变成了你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所以你开始怀疑，疑神疑鬼，觉得大家都是坏人，感觉紫禁里遍布妖魔？”
“你开始思考，你在想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之前你什么都没有发现，一切都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快快乐乐，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诡异了呢？”
“你想明白了，你知道了，你觉得你平时闻到的香味有问题，是那香味让你陷入了幻觉，让你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你觉得世界病了，疯了，你开始怀疑起一切，你怀疑你的陈姑姑，你怀疑箜篌，甚至你怀疑起我，你最信任的兄长。”
“你觉得我被怪物占据了身体，欺骗你过来是为了伤害你。”
怪影稍作停顿，透过帘帐，朱紫衣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
“我没说错吧？”
朱紫衣依旧保持沉默。
她以为怪影会说一些离奇的话，她印象中的怪物都是野兽一般的，没有思维能力凭借本能行动的样子。
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家伙说的都是事实。
她之所以屏住呼吸，确实是因为她感觉这香味有问题。
她之前也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直到今天，她同样也有怀疑过身边的一切……
他说的都没错，就好像错的是她。
朱紫衣额头的汗冒的更多了，她感觉自己握枪的手有些麻木，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在昏暗的环境下砰砰作响。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朱紫衣没有回答，怪影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夹杂了几分无可奈何的色彩。
但是又是温柔的，缓慢的，循循善诱的，带着兄长独有宠溺的嗓音。
“紫衣，病的不是这个世界，是你。”
怪影向前走了一步，依然贴着帘帐勾勒出朱紫衣熟悉的身体。
是的，那就是她兄长的姿态。
“你从小就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太医说，这是一种无药之症，你会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听见我们听不见的声音，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剧烈。”
“尤其是从你及笄之日开始，你的病症将会完全升级，在此之后你将会同时看见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们没有办法根除你的病症，只能采用特定的熏香来缓解你的症状。”
“正因如此，你的身边才会无时无刻点着香，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不让你轻易外出。”
“就像你今天走在小路上，忽然间感觉到不对劲一样。”
“那正是因为熏香没了，所以你才会看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幻觉，才会觉得陈姑姑，我，大家，甚至是周围的一切都是怪物。”
“就像你看到我现在不正常的样子，也是因为你的病症发作了。”
“所以我才会避免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以免彻底吓到了你，给你留下不好的心理阴影。”
兄长的声音平静而镇定，让朱紫衣躁动的心情开始变得缓和起来。
她对兄长的话都有认真地思考过的。
似乎……在逻辑上没有什么问题。
她确实是忽然感觉到了异常。
也确实是在闻不到香味后，她才出现一系列的幻觉的。
就连她看见床上的蜈蚣，也是在远离了桌子上的青铜灯的香味后才闻到的。
她一直都病了吗……
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告诉她呢？
而且难怪兄长要在这里点香，原来是为了她……
那她现在只要松开呼吸就好了？
就可以看到真实的兄长了？
朱紫衣的眉头挑成了倒八的形状，由于短时间的憋气，两个小脸已经涨的有些发红了。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朱紫衣舒了一口气，不过当她准备松开屏住的呼吸时。
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既然这一切都是幻觉，那她手上的短铳是怎么回事？
那太虚箓里面的神仙公子宋辞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也都是幻觉？
宋辞公子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根本就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神仙宝贝才对！
这些怎么可能都是幻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