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竟然是他
正月十五，花灯会热闹非凡。这一天过去后，新年的喜庆氛围慢慢消散，因此每年此时，皇宫都要举行盛大的庆典，皇上在正殿宴请文武百官，后宫也摆设宴席，作为一个华美的收尾。就像回家探亲一样，依依第一次被允许跟随赵充容参加后花园的元宵灯会。此时的后花园非常热闹，无数灯光照耀下，仿佛白昼一般明亮，各处都是宫廷女子和宫女走动的身影，笑语盈盈。依依站在赵充容身后，俨然置身于这个景象之外，专注而安静地做着赵充容吩咐的事情。
经历了三轮喝酒，五道美味的佳肴，按照传统，在舞龙的惯例下开始，一条金色的龙冲进花园的中央。这条龙四爪上扬，全身都被雕刻出的金色所包裹，随着舞者的节奏上下飘舞，引来了满座的掌声，气氛达到了顶峰。赵充容今天的心情特别愉悦，她笑着转过头问依依：“你刚刚从家里回来，那里的龙灯和我们宫里的有什么区别吗？”
依依轻声回答道：“回禀娘娘，那儿的龙灯不如宫中华丽，舞师也都是临时招募，不如宫中这样规范有序。”
赵充容轻轻地掩着口笑了一下，說：“這小妮子的口才越來越好了。不過，這些宮廷舞師都是三殿下从民间找來的，他还亲自扛起龙头，讓从整个宫廷绕正殿一直跳到后花园，最后还会跳出最精彩的‘龙子采珠’。”
依依低头看着赵充容，只见她美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忧愁，一缕黑发轻轻垂下，更凸显出她如凝脂般的肌肤。这样的美人却注定要被困在这严寒的深宫中，难道就这样度过一生吗？依依突然感到心痛起来，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花。她担心赵充容会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转移视线盯着那舞动的龙灯。那龙灯确实表演得与众不同，尤其是抬头的那人，他将龙头舞得样样俱佳，灵活自如地在布满彩灯的后花园里穿梭。这样的表演让人眼花缭乱，想来那个人的轻功应该非常了得。依依本来是装作专注地欣赏，如今却确实被吸引住了，暗暗为那抬龙头的人喝彩。
突然，有个太监尖声喊道：“大殿下驾到！”园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妃嫔赶紧跪下，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满地响起，侧眼看去，只见一群太监护送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十八九岁，容貌出众，眉如剑飞，身穿鲜艳的红色朝袍，袍边绣着金龙，色彩非常鲜艳。依依知道那个人就是赵充容曾经提起过的大皇子弘攘。弘攘是淑妃周氏所生，是皇帝的长子，从小受人捧在手心里，十岁时被封为楚王，培养出了一副傲慢的性格。他一出现，全场鸦雀无声，而园子中央的那条龙灯依然在舞动，没有任何松懈的迹象。
大皇子坐定后，他扫视众人一眼，笑着说：“各位娘娘们不必多礼了，平身。父皇在前殿设宴招待百官，命令我为代表向各位敬酒。今天是元宵佳节，举国同庆，本王先干为敬。”他说完，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致谢，然后举起酒杯，一时间花园中欢声雷动。
在喝了几杯酒之后，大皇子的情绪变得更加高昂。他抬头看到舞动的龙灯非常好看，笑着说：“太妙了——看酒！”他举起杯子，朝着抬龙头的人扔了过去。依依看到杯子以迅猛的速度飞来，不禁为那抬龙头的人紧张起来。
只见那抬龙头的人轻轻地跃起，把酒杯接在空中，然后高举着酒杯喝完后放到地上。接着他单膝点地，向大皇子鞠躬行礼，沉声说：“谢谢殿下赐酒！”整个动作流畅自然，非常完美，大皇子身边的太监们不禁惊叹赞美。在这个时候，依依也仔细地观察那个人，他的脸上涂满了特殊的颜料，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但感觉他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此时大皇子说道：“真是好功夫啊！现在，给本王舞上那个采珠的动作！”他的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总领太监李公公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他弯下腰想对大皇子说些什么，但被大皇子摆手制止了。众太监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然而，抬着龙头的人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大皇子皱起了眉头，他喝问道：“为什么不舞？”
那个抬着龙头的人低下身子跪了下来，沉着地说道：“感谢大殿下的厚爱，但是这件事恕难从命。”
大皇子生气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钦点曲目“龙子采珠”，御驾未临，此举难行！”
“大胆！”大皇子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过去是我三弟扮演龙头舞给父皇欣赏，才有这样的说法；而今天扮演龙头的却是你这个普通百姓，怎么就不能舞了？我看你是故意抗命！”
那个人依然从容不迫地回答：“既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何大殿下要将这个动作称为‘龙子采珠’呢？”
大皇子怒目圆睁，准备发作时，突然听到太监的呼喊：“万岁陛下到了！”顿时，整个花园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欢呼声四起，大皇子只能强忍怒火，跪倒在地：“儿臣向父皇请安！”
依依从人缝中偷偷望去，看到众人围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那人穿着黄袍，戴着冠冕，面容清秀，目光锐利。他站在众人面前，虽然没有发怒，但气势威严。然而，眉眼间又让沾衣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众卿平身。”皇帝微笑点头，然后转身看到大皇子满脸通红地从地上站起来，便问道：“攘儿，你为何脸色这么激动？”
在大皇子没有开口之前，李公公立即向前躬身并说道：“陛下，殿下不胜酒力。”
“既然这样，攘儿，等舞龙结束后，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皇上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看向那些舞师。
队中的那位抬龙头的侍卫示意，立即起身。锣鼓再次响起，金龙欢快地游动着，比之前更加活泼，仿佛是真的一样。突然，那个抬龙头的人短促地喊了一声，对着龙珠飞脚踢去。龙珠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直冲上天。他也举着龙头跟随着跃起，远远看去，就像是金龙紧紧追逐着龙珠一样。接着，那个抬龙头的人在半空中努力地用嘴含住了龙头，同时斜签着落下，继续让金龙舞动起来。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皇上拍掌赞叹：“好！龙子采珠！”众人齐声喝彩。
突然间，一直默默无声的大皇子大声喊道：“快来，抓住那个扛龙头的人！”
众人都感到吃惊，皇帝也有些奇怪地问道：“攘儿，这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向皇上鞠躬行礼：“禀父皇，那一介草民，竟然公然使用了三弟常用的‘龙子采珠’招式，明显是在嘲弄父皇，不敬朝廷！”说完，他环顾四周的侍卫：“你们还在等待什么？为何不将这个刁民抓起来？”
“稍等！”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攘儿，你三弟因公务不能与朕相聚，实在遗憾。如果元宵舞龙缺少这最后一场，岂不更加令人遗憾？抬龙头的人也算是给了朕些许安慰，应该给予赏赐才对。”皇帝捋着胡须笑道，“而且，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子民，称为‘龙子’也没什么不妥。”
顿时，那个扛龙头的人听到后仰起头大笑了几声，大声说道：“陛下，爱民如子，实属百姓之福啊！”
听到那声音，依依吓得差点暈了过去。她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然后抬头看见那个扛着龙头的人抛掉龙头，轻松地穿过侍卫们，快如闪电地落在皇帝面前。他双膝跪地，从脸上撕下一层涂满油彩的面具，然后叩头道：“儿臣弘熙拜见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
众人惊讶地喊道：“是三殿下！”
大皇子感到非常惊讶：“三弟是你？”
皇上又惊又喜，连忙搀扶起三皇子：“熙儿！你回朝了，为什么没有通知朕呢？边境情况如何？”
“禀父皇，边关的情况一切安好。路途人马走散，导致稍有延误。抵达京城时已经是灯节前夕，担心大队人马会给百姓带来干扰，所以命令他们驻扎在城郊。而儿臣自己则跟随舞龙队入宫。具体情况稍后再向父皇报告。只是弘熙见驾来迟，望父皇宽恕！”
“皇儿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公务繁忙，还不忘回来与朕一同欢度佳节，孝心令人称赞，没有任何过错。”皇上亲切地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
三皇子转过身，向大皇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刚才的言辞有些冒犯之处，请大哥海涵。”大皇子从惊疑中恢复过来，稍微有些不悦，但看到三皇子态度十分诚恳，不好多说，也回了一个礼。
依依压住唇，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发生。对于三皇子弘熙，赵充容曾经向她提起过一些。他告诉她，皇上有七个皇子和四个公主。由于二皇子在幼年时不幸夭折，从四皇子及其以下的皇子们年纪都太小，所以皇上平时最看重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有宫中的传闻说未来的太子必然是其中一位。对于依依来说，这些只是听听而已，转瞬即逝。在皇宫中，大多数后宫的婢女很难与皇子们接触，也不会有多少机会与他们有所接触。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三皇子竟然是依依暗暗感慨不已。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三皇子，如果他知道当初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的竟是宫中侍女，那会怎么样呢？
是祸还是福？依依迷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