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云苍狗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
林秀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双臂垫在后脑勺，躺在一处草坡上，懒散地望着天空。
眼神中原本还保留着些许的童稚，已然消失无踪，剩下的，有随性，也有沉稳。仿佛已经跨过了男孩儿变成男人的那道界限。
尽管他到现在也不过才4岁半。
一转眼，来到灵泉派已经将近一年。
曾经的那个小小只的，端着盘子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一点儿事情，就要鸡飞蛋打的跑堂小二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好多东西。
还记得当初刚刚离开予仙阁时，自己终于脱下了裙子，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男装。不是小二的那种丑了吧唧的工作服，而是真正的男孩儿衣装。
本以为那是一个新的开始，结果……
林秀抬起胳膊，伸掌握天。眉眼间，是化不开的落寞。
白色的柔纱衣袖下，漂亮的手镯依然闪动着柔和的灵光。
结果男装什么的，果然是奢望吧。
现在不但穿着一身专门为他量身优化的宗门灵装……强调，女款。
还戴上了全套的女子首饰。一戴就戴了将近一年。
更让人无语凝噎的是，这还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林秀眸光沉寂，想起了那天的对话。
……
三岁的林秀：“月瑶姐姐，这个袋子里就是我的新衣服吗？太好啦，终于不用天天穿裙子啦！耶~~”
月瑶：“阿秀……你，你先别激动……”
梨落：“对啊，阿秀你高兴得太早啦！”
月瑶：“梨落师姐！”
梨落：“好好好，我不说了……阿秀你自己看吧。”
一脑袋问号的林秀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桌子的轻纱薄雾，细腻古雅。
“这……这不是女装吗？姐姐，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林秀看着这堆东西，觉得莫名的有些心头火气。
但他觉得，是不是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梨落：“没错啊，你仔细看看大小、款式，是根据你的尺寸特别量身定做的呢。”
小林秀眼前一晃，一件长裙已经被梨落拎在手里，抖落开来。
没错，只看一眼就知道，自己穿上肯定合身。
但是……为什么？
月瑶看出了林秀的情绪和不满，蹲下身来，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平视着他：
“这是师父的意思。
你是她的首个外门弟子，又对宗门有功，理应有特别的优待。她希望以内门弟子的待遇规格待你。
但是真要落实下来，也有难处。宗门门规森严，她作为宗主首席候补更该以身作则，不能随意动用特权，直接给你安排上。
要以功劳服众的话，你一个一点儿修为都没有的男孩子，年龄又这么小，就算是把你的事迹宣扬出去，别人也难以信服。到时候悠悠众口，反而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师父想了这样一个解决的办法……你平时以女装示人，无人问起也就算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大可以说你是师父认下的义子，只是师父更喜欢女孩儿，所以便让你女装示人。
此事，就算真有人来问，师父也会。
这样，师父以内门弟子的待遇给自己义子好处，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反而还得称赞师父大公无私。”
林秀：？？？
听起来，你说得都对，是这么个道理……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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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一脸坏笑地凑过来，贴到林秀耳边，吐气如兰道：
“阿秀，我偷偷告诉你嗷。刚才我陪你月瑶姐从你师父那儿离开时，你师父还小小声嘀咕了一句，你那一身首饰，要是配上件男装，那得多不伦不类。配就配个全套的，看起来也赏心悦目一些。
你月瑶姐她修为不够没听见，梨落姐姐可是元婴，听得清清楚楚的。姐姐厉害吧~”
林秀：……
破案了，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游媚你喵喵个喵喵，你真的够了啊！！
林秀很想掀桌子，可那个桌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重得要死，根本掀不动。
看着阿秀气急败坏的样子，梨落拍了拍他小脑瓜儿：“我知道你急了，但你先别急。
你要是不想穿这身儿衣服，我和你月瑶姐可以去跟你师父讲，给你换一套正常的外门弟子的男装。”
“那就换！”
林秀当即斩钉截铁道。
“可是，阿秀，换掉了衣服，你就没办法再享受内门弟子的待遇了。你知道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待遇能差出多少来吗？
嗯……让我想想。你还小，我得用个你听得懂的方式来说。”
梨落皱眉凝神想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
“这么说吧。拿吃饭来打比方，外门弟子是一群人抢一碗饭。
吃不饱甚至吃不到的，得自己努力干活儿多做贡献，或者干脆去抢别人的，才能多吃上几口。
内门弟子呢，是一桌子饭菜供给一个人，不怕你剩下，就怕你吃不饱。
当然，内门弟子也分不同的级别，饭菜的质量自然也会有所区别。但就算是最次的那一档，也比外门的饿狗抢食强多了。”
“就算是……”
林秀还想挣扎一下。
“你就算是自己无所谓，你娘呢？”
梨落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林秀的施法前摇。
“你娘现在还不是门派弟子，能留在这里，是月瑶帮她争取了‘教习’的身份。不然，按照仙门的规矩，此刻你早已经‘断尘缘’，和你娘仙凡两别，不得相见了。
可是你娘能教多少东西？她教完之后，就只能下山，暂居在山下的客镇。
客镇里吃穿住用，什么都贵。现在距离下次的弟子选拔还有近两年的时间，你让你娘怎么生活？
外门弟子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余力去接济别人。何况你还是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孩子。
只有内门弟子，才会有多余的资源往客镇那个无底洞里砸钱。”
……
林秀号，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