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罗马的黑夜
“人都会死啊。”
“可你们不会。”她看着商洛，“你的头发，这是扬升为天人的标志，不是吗？你已经踏入了不朽的门扉。在水龙号成功之后，你们还能在星海中寻求所有人的长生永寿。而我们我们放弃了。因为星海中没有我们的位置，因为宇宙中没有夜。”
“可我们也有说宇宙是‘宣夜’，这不全都是夜吗？”
“那是一种说法。实际上的定义是：黑夜是地球的影子，黑夜中有月亮。可以实际上月亮根本就没有重要，它只是地球的卫星不是吗？在浩瀚星海中寻找地球的影子，这未免有些。”
她捂住额头，这是让她和无数罗马人都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震旦想要寻找太阳，是至大的理想，因为你抬头看见的每一颗星星都是荣耀而光辉恒星。可我们，只有小小的地球，还得去寻找地球的影子。在星海中找地球的影子，这是何等狭隘又可悲的道途。但是”
“但是？”
维多利亚缓缓抬起头，和镜面中无限的镜像一起：“但是，通往永恒的道路不止一条，我们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所以我递交了国书——此心光明，月圆无缺。”
“这份国书我也看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寻找地球的影子、寻找月亮，寻找永恒的黑夜，我们已经有数了。我们会再度和震旦并肩而立，因为我们明白属于罗马的道路不是通往苍穹，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现在，请允许我正式在这里欢迎您的到来。”她看着商洛的眼睛，无数镜像中的维多利亚也都看着他：
“即将去往‘苍穹上的浩瀚天宇’的友人啊，欢迎来到‘果壳里的无限宇宙’。这里，就是新罗马的基石，赛博勒空间的零号城。欢迎来到，赛博勒尼亚！”
镜面破碎。光耀的镜面崩落下来，但镜像并未消失。在维多利亚的背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向上，他看见的是自己的脚底，往下则是头顶。这是从未有过的超然视角——
“这是？”
维多利亚平静地说：“或许地球确实只有一个，但地球的影子有无限个。向上，还是向下，都可以通往无限。通过向下寻觅，我们找到了无限的永恒黑夜。在这里，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时间永远不会流逝。一切的一切，都等待我们重新去定义，去创造，去开拓。在无尽的黑夜中，我们和震旦的天人一样永生不死。这就是我们对震旦的回答。”
“你们要放弃物质世界，自己上传到虚拟的赛博勒空间中？？？”
“不是上传，而是进入。我们会将整个身心都沉入黑夜之中。沉入到冥河之下的无限中。”
“可是”商洛回忆起了那种感觉——最严酷的极寒，最伶仃的孤寂。那是溺死的感觉。
“你们会死。你们，全部都会死。”他望着维多利亚的眼睛。
“那只是仪式化的死亡，也是通往永生的道路。因为死者不死，死过一次就不会再死了。但那确实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放弃物质的世界后，罗马就真的灭亡了吧。这是旧罗马的谢幕，但新罗马会在赛博勒尼亚浴火重生，凤凰终究会从灰烬中破壳而出。所以当我们选择前往黑夜，阳光下的一切就都是你们的了。”
“这真是真是令人震惊。”商洛被震惊到了。
“只是我们走得可能没有那么利落。作为出让世界的回报，我们希望震旦能在最后的时刻帮帮我们，为我们争取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让我们完成赛博勒空间的建设。一点点就够了。您意下如何？”
“我我被震惊到了。这种问题我需要上报天子。”
缓缓地，她喝了口茶：“好吧，那是公事，不过还有些朋友间的私事。在最后的最后，祝我们旅途愉快吧，只见过一面的老朋友。叫老朋友，是因为所有震旦人都是我们的老朋友。但见过一面嗯，不算这次，其实我之前见过你。”
“见过吗？在哪？”
“在君士坦丁尼亚机场。我看你在从容不迫地和那个赤裸上身的杂兵对练，你的剑技就像空灵的以太一样优雅。达观的双瞳收尽森罗万象，而身躯则拥有神采飞扬的气息。”
“啊这多谢夸奖。”
“其实他们是让我去相亲的。他们希望我们能够达成联姻，把罗马的王血确保在帝国之内。当时我说不行。但其实我喜欢你。真的我很喜欢你。”
“哈？”
“我是认真的。虽然只有模糊的感觉，但当时我花了4秒对自己心理做了因式分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智慧、强大和从容，这是我梦想中的罗马帝国应当有的样子。所以我对你产生了高度认可认可，也产生了情感和精神上的强烈依恋。这种自我意识的外化和心理可视性，是被称为罗曼蒂克之爱的心理现象。但我也知道，罗马即将远行，尘世的血脉已经不再重要，所以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我本来不想说这些，但是你的天人华发和红色瞳孔让我让我产生了基于荷尔蒙的另一种冲动情感”
这一连串的话，商洛都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喜悦，只有
悲凉。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喜欢。人的一生中可能与无数的人一见钟情，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一见钟情转化为行动。除非她在和自己的人生告别，一种情绪上的宣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阿波罗尼娅也看出了她的意思。
罗马即将离开尘世远行，他们和尘世的联系也会逐渐消逝。把阳光下的世界留给了自己的老朋友，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等等”商洛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啊！】阿波罗尼娅也想到了，【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维多利亚！”商洛按着桌案站了起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啊啊？？？”成像为蓝色的维多利亚，她的脸颊变成了深蓝色，“我我”
“你们的赛博勒空间，能不能再登陆一些新的人进去！”
“哈？”深蓝色的脸恢复了正常，但有些失望，“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带人进来？多少人？”
“8亿71万3139人！”他向阿波罗尼亚确认了两京一十三省连带南洋及海外客籍的“畿内”总人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