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换装与花火
“喂，你们看这个礁石。居然一点都不烫，摸上去凉凉的。”
这是一本正经的森川银。
“说什么鬼话呢，怎么可能……啊，真的诶。”影山摸了上去，表情变换。
“诶？”日向疑惑地看着两个人，伸出了手。
“呜哇！！好烫！！！——嘶！”
“哈！哈哈哈！”影山分外ooc地笑出声来，幸灾乐祸和大仇得报的意味一半一半。
日向甩着手：“可恶，上当了！”
“银，你怎么也骗我。”他的眼神可怜巴巴。
森川银看着他，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头发。
“好了，散步结束，我们回去吧。”
日光渐渐暗淡下去，天空的蓝色越发明显起来。此时此刻，她们头顶一点云彩也看不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和天空连在一起，像一首写不完的长诗。
三个人中午吃的食物都消得差不多，于是一起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钓鱼的小渔场。
“花火大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哦，之前还有夏日祭，可以在附近逛逛，很热闹的。”老板好心提醒，还给她们三人塞了一张夏日祭的传单。
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都记得，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她的一条短讯。
来和我一起看烟花。
传单上纷飞的美丽花火之下，是温暖红火的摊位，和穿梭其中、穿着精致衣装的青年女男们。
森川银左拳敲右掌心，沉思道：
“懂了，这是固定环节。”
什么？
日向翔阳和影山飞雄都没太懂，就被森川银拉着又一次走到了之前老板女儿指给他们的、堆放着铁丝和工具的地方。
日向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下意识就替她左右看了一下，嗯，老板没发现。
影山也不解，默默移动了一下身体，挡住老板可能投过来的目光。
银低下头挑拣，拿出了两条短短的铁丝，稍微弯了一下，然后用钳子处理了一下接口。
她把面前日向翔阳的手抓起来，他心砰砰跳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看着森川银把刚刚那一截铁丝弯成的小环，推到了日向的手指上。
！！
日向整个脑子都懵了，好像有一锅沸水咕嘟嘟地在颅骨里煮开，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要……
还没等他多想，他就看到森川银如法炮制，把另一只铁圈也戴上了影山飞雄的手指。
影山也和他一样，愣愣地看着她。
森川银非常满意现在他们专注的状态，清了下嗓子，郑重宣布：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变身魔法少男大作战计划，启动！”
——诶？？？
森川银把他和影山飞雄拉到了一家浴衣店里。
“这种场合当然要好好打扮才有仪式感！”在店里的椅子上翘着脚的少女这样说道。
“凭什么你就可以坐在那里啊！”影山飞雄站着，被店员目测着尺码，浑身都是被人打量的不自在。
“因为只有你们是魔法少男。”
“这个设定可以不要！”
“那把变身戒指还给我吧。”
“……”影山不说话了。
“而且，我想看你们穿漂亮的衣服。”她睁大了眼睛这么说，“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人变身之后，变得漂亮之后，就可以遇到完美的公主来拯救他。”
“我已经够完美了，所以不需要变身。”她理所当然地说。
日向看了她一眼，竟然语塞地无法反驳。
“哪有这种电影啊。”影山嘟囔。何况她才不是什么完美公主，她明明就是会把美貌少男抢到自己老巢里的大魔王。
“虽然短裤也很不错，但果然还是要浴衣才更精致应景。”
“所以，我想看。”最后，她吐出这三个字，黑眼睛直直地对上了蓝灰色的凤眼。
她们对视了一会，影山耳朵红红地拿起店员递来的衣服。
“知道了，我穿，好了吧！”
森川银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试衣间里出来了两个焕然一新的少年。
左边的那个一头红橙色的头发，稚嫩的脸庞已经透出几分秀气可爱，和他身上白浅驼色、带着淡黄暗花的浴衣相得益彰，让人眼前一亮。
右边走出来的那个黑发凌乱地盖住眉毛，抿着唇，俊秀的脸上神情有些紧绷。他正微微侧头避开少女的目光，露出干净流畅的下颌线和清晰的锁骨，再往下，就被赭色的竖纹布料所掩盖了。
“翔阳赢了。”
“哈？你说什么？”影山第一时间转过头，凶神恶煞地看过去。
森川银淡定地摸下巴：“不要急，是因为颜色不对吧？还是花纹不对呢？店员小姐，请换一下那一套。”
就这样，影山飞雄又试了好几套，直到参加夏日祭的人群都已经有些零零散散从店外走过的时候，森川银才决定了，还是第一套的花纹，只不过换成了一种接近深朱红的颜色。
有种玩换装游戏的感觉，模特也很好看，身材也很好，就是态度有点差。
深朱红的颜色之下，黑发少年如同一朵枯枝盛放的寒梅，有种极富生命力的蓬勃的美。
“这个颜色果然还是最好看的呢，很衬这位小哥的肤色。”店员小姐也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影山低头扯着自己身上的布料，抬头恶声恶气：“好了吧？”
“唔……你们这里有提供免费的化妆服务对吗？”森川银转向店员。
“是的，这位客人，就在那边。都是一次性的用具哦，我们还有专业的化妆师，需要提供服务吗？”店员微笑完美。
银摇摇头，径直去化妆台上取了一只口红和一只棉签。她拧开那只金属小圆管，蘸取了一点上面的颜色。
“低头。”少女拽着影山飞雄领口的布料，迫使他弯腰，把一对淡色的柔软的嘴唇送到少女面前，然后，唇上传来了细细的痒痒的触感。
影山飞雄的睫毛垂落，看到森川银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脸颊……都那么那么近地在自己眼前。他的睫毛忍不住颤抖了下，像是被惊飞的蝴蝶。
棉签描绘着少年美好的唇形，为那片柔软染上颜色，接着，森川银歪了一下头，用手指抹了一下眼前的嘴唇。
“！！”影山飞雄的呼吸停滞，全身上下只剩下了嘴唇上传来的触感，好像麻麻的，又好像有一丝酥痒，从皮肤表面直达脊髓神经，像一道闪电在体内炸开。
“好了。”
森川银看着眼前的换装游戏小模特，原本淡色的唇现在有了好看的殷红，像是透着自然健康的血色，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红得过了头，让俊秀的面容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羞涩的媚意。
或者说，现在这张面容上的表情，才是这种媚意的最大来源。
真不错。
“银，我也想要。”旁边的日向拉拉她的手腕，不自觉拖长了声音，这么对她说。
森川银看一眼日向天然粉红色的元气脸蛋和嘴唇，疑惑地眨眼，从化妆台上又拿了一只新的棉签给他。
“……”
“好了，快走吧！”影山飞雄故作不耐烦地拉起银的另一只手腕，走出了浴衣店。
夏日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并不大，夏日祭的人没有多到拥挤的程度。森川银一边被一个人拉着一只手，还能顺畅地走在道路上，不撞到别人。
“怕走散了”，这是他们给出的理由。
不过人这么少，哪里会走散呢？
谁也没有去提这一点，只是一起走在夏日祭的街道上，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群中，有的人在看这三个年轻又漂亮的少男少女，可她们都看不到别人，只为眼前看到的东西欢欣雀跃。
“是捞金鱼！”
“苹果糖耶！”
“好漂亮的灯笼。”
“啊，这个可以加幸运值。”
“影山，要来比比射击吗？”
“无聊……等下、不许抢跑！！”
一路下来，影山和日向手里多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袋子，而森川银什么东西也没提，轻松地吃着一串章鱼小丸子。
她吃东西像是机器人一样标准，每一口咬下去的量都分毫不差，一点酱汁都不会沾到脸上。
影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观察得这么仔细，明明就是很无聊的事情，他却被日向叫了名字才回神。
“影山、银，那些人是要去看烟花吗？我们也去占个位置吧！”日向兴奋地说。
三人跟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走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山坡上方的平地，这里已经零散地聚集了不少人。
影山的身高在三个人里是最高的，这时候就到了充分发挥作用的时候。他抬着头张望了一下，说：“那里人少一点。”
“嘁，我跳起来也可以看到。”
“你在搞笑吗日向？”
“谁后一个到谁是小狗。”
“？？”
影山还没反应过来，日向就已经拉着银的手朝他指的地方跑过去。他心下一阵恼怒，大跨步地追过去，最后更是快步跑起来。
日向翔阳拉着银也跑，但银跑不了太快，逐渐落后。影山越过她们两个，即将跑到那片小坡上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
“影山。”
他不由得停住脚步，回头，看到森川银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走过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然后往前迈了一步。
她点一下影山，又点一下日向：
“好了，现在你们都是小狗了。”
……
“银的专属小狗。”她满意地点头。
影山看着她，胸口涌动着奇异的酸涩、似乎牵扯着疼痛，又似乎破开了泄露出一地甜蜜。少年轻轻“啧”一声，别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等待着烟火的、一片深蓝的天空。
他才不是她的小狗呢。
“呼咻”一声，第一朵烟花升起。
第一朵烟花升起的时候，还有人没反应过来。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无数绚烂的花火在干净的夜空中涂抹、消逝，每一个瞬息都是不同的美丽图画。
巨大的烟花升空、炸裂声里，人群的喧闹也被掩盖得像是波浪之下的细小水流。银所在的小坡相对高一些，能看到底下聚集的各种颜色的头颅，像是拼图一样凑成一片。
她心里一动，转头去看身边橘子发色的日向，却发现少年此刻也正在看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不断绽放的烟花，和一个恒定不变的她。
银又转头看了一下自己左边，影山也在看着她。
“你们怎么不看烟花？”她疑惑道。
两个人转过头，终于一起看向天空。
森川银的降临，对这个人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孑然一身，任情恣意，自由自在，又随心所欲、揉捏着少年的心脏，如同打量着一道过于简单的物理题。
大概，天才之于人间的降临，在赐福恩惠的同时，也是用来折磨他们这些凡人的。他们一边为了直面不可名状的才能而痛苦失落，一边又控制不住地被巨大的光芒吸引、奔赴，直至湮没自身、飞蛾扑火。
能让她开心，也许是凡人为魔王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吧。
森川银的手突然被紧紧握住，然后，一片柔软微凉的东西轻轻擦过了她的手背指根。
影山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以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无名指上的那颗痣。烟火的爆裂声里，他的心跳比天空所有的缤纷炸弹炸开都要剧烈。
他抬起头，看到日向正看着森川银，眼眸中无比热烈却不发一言，只是凑过去，像小狗一样用脸颊、嘴唇蹭了一下她的头发。
夜空依旧绚丽，人群依旧喧闹。烟火等待着被注视后消亡、月亮等待着被白日隐藏、蝉鸣等待着装点一个悠长的梦，那这些注视着烟花的人们，又在等待着什么呢？
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疑问，却没有多少人知晓它的答案。这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少男少女青春里的、美丽而短暂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