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城中怎么了
卞大夫年轻之时武功根底不错，但几件大失意事，令他不愿再提武功，几十年来也都荒疏了，好在他继承祖学，精研医理，总是不自觉的便往武功上面想去，这么一来他虽不练功，但路子却是想忘也忘不得了。
几十年来，武功虽无寸进，但幼时所积下的经验，却还是手到擒来，此刻再练武功，不免连他自己也是哑然失笑，可毕竟老于江湖，比之顾蓉和欧阳宁，更是得心应手的多，跨过一个小小的山海关更是不在话下。
但事情也巧，他与欧阳宁和顾蓉所经路线不同，欧阳宁想的是往人多的地方打探消息，卞大夫想的则是往人少的地方觅得珍贵药材，二者所谋大不相同，自是难以相遇。
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顾蓉先找到了解毒丹药，其间的凶险故不必赘述，卞大夫再长白山中搜寻了两月，眼见天寒地冻难以维持，只好退了下来。
退是退了下来，但一场大雪却令他再也难以动身，他身上粮食清水，本是带了四个月的使费，哪知一到这里就被哄抢一空，他年岁已老，风寒入体，登时重病一场，待得好转已是三个月后的事儿了。
等身子渐渐有了气力，竟然得知这群家伙，竟然连他马匹马鞍，都煮了吃了，不免又惊又怒，可这一下他没了脚力，如何行走，只好凭借替人治病，换些日常口粮。
好在他医术不俗，虽无刀圭药石，但他推拿按摩，一般的能着手成春，只好再施器械，譬如针灸用的银针，便用铁针竹签替代，替人排脓的利刀，也只好换成了除草的朴刀。
可此番终究难以长久，在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徒费光阴，实在没有意思，但他举步维艰也是事实，当真是度日如年，幸好欧阳宁和顾蓉前来寻他，不然这等苦哈哈的日子，究竟能坚持到何时，连他自己也是心中没底。
欧阳宁别的不忙先说，忙让他去看顾蓉伤势，卞大夫三根手指一搭，立时大喜，喜道：“小姑娘洪福齐天，这一下绝无后患了。”
顾蓉虽不愿扫他之兴，但还是将如何解毒，继而再中尸蟞之毒的事情，约略说了。
卞大夫沉吟良久，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见顾蓉气色甚好，脉象亦复平和，呼吸也是慢而悠长，全无中毒之状，更何况顾蓉伤口已然结痂，血脉畅通，一无麻痒之感，与中毒二字，实在是全无干系，这才敢断定此毒已解，可究竟是何道理，他也说不清楚，只说既然姑娘有百神庇佑，何必庸人自扰。
这一下顾蓉可就乐了，她戒酒已近一月，嘴里早就淡出鸟味儿了，既然连卞大夫都说无恙，那么这下欧阳宁便再也不能拦着自己饮酒了。
偏生这个地方荒凉之极，别说美酒了，就连一口新鲜的米饭面饼也是极难获得，当下便跟欧阳宁商量，如何带卞大夫尽快离开此间。
欧阳宁沉吟良久，说道：“眼下共有两法，一则是大张旗鼓的走，一则是悄无声息的走。”
顾蓉笑道：“这又有什么分别了。”
欧阳宁正色道：“当然有了，卞前辈来此义诊，可是他们心中的活菩萨，想离开他们自会费尽心思的‘挽留’，要是大张旗鼓的走了，就要跟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一架，要是悄无声息的走，那便需提防，他们暗中加害咱们坐骑，或是在食物里下蒙汗药之类的玩意。”
顾蓉想了想，便觉欧阳宁所言有理，她已行走江湖一年有余，知道人心之恶，往往不择手段，因此也赞同悄无声息的遁走，那卞大夫更是急不可耐，三人两骑便趁着夜色，一路南行，轻轻巧巧的便溜了出来。
欧阳宁兀自放心不下，每日均请卞大夫给顾蓉把脉，以及她行功进境，体魄变化，也都时时请教。
可卞大夫越是见他关切，神色越是不善，要不是他有脱困之功，少不得给他一顿发作。
到得后来欧阳宁也气了，心道这老头不可理喻，见顾蓉神态如常，而这姓卞的说来说去也是一般，多半已然无恙，也就不再啰嗦。
待得回到洛阳，已是一个多月，二人去时风风火火，归来之时却是不紧不慢，固然是马上多坐了一人，亦是顾蓉顾念卞大夫年老体弱，不但不去催策，反而刻意令驴子行的极缓。
还没到药铺子，便见洛阳城门已关，守关者立马横枪，不许任何人出入。
顾蓉心头火气，便想强行闯关，可欧阳宁眼疾手快，见拦阻的官兵口鼻上均缠了白布，显然是另有别情，当即拦住了她。
卞大夫看了一眼，便知是城内闹了时疫，他中年之时曾遇到过类似的情景，知道城门一开，人头落地的规矩，可要是城中病患太多，以至相互染疾，用不上半月，洛阳便是一座死城。
正没做理会处，城外一众人堂而皇之的往城里走去，顾蓉最是气不过，当即便想跟随其后，不然也要怒斥看守不能一视同仁。
但欧阳宁虽不知疫疾之祸，但见看守如此严密，也知其中情形非比寻常，自是拦着顾蓉不许她胡闹。
最着急的还属卞大夫这老头子，他虽一生并未娶妻，但全部家业均在洛阳城中，除了药铺以外，还暗中经营了一家粮店和赌馆，这一节他自是守口如瓶，别说对顾蓉等绝口不提，便是学徒张也是一无所知。
可城门封闭，城中百姓急需药物粮食，说到底还是短了银两，他干的三门生意，均成了百姓眼红心热的玩意，一个两个不敢造次，人多了哪还有什么忌讳，更何况救命要紧，连官府也不易管束，何况几个管家厮仆。
他急在心中，懊悔一时冲动，临到老来，却落得个家产不保的处境，但也不免庆幸，不知城中有多少人能保住性命，利弊得失，也难说的很，正寻思间，太阳已然将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