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一诺千金
二人终于不必合乘一骑，但另外的驴子脚力不济，欧阳宁却不得不命骏马缓步而行。
到了京城，欧阳宁还是放心不下，继续寻大夫看诊，京城的郎中可比乡镇大夫又厉害了许多，可几家医馆问将下来，结果还是一般，欧阳宁兀自担忧，看哪个大夫脾气甚和，便跟他探讨这“望闻问切”的基本法门。
那大夫也是心肠甚好，约略的讲了一些中毒疗毒的基础手段，欧阳宁回思过往，记得顾蓉年前首次中毒之时，果然有脉象亢奋，眼红如血，唇色晦黯等表征，再看如今全无征兆，可心中也还真就没底，也不知是毒性一时不显，还是真的就此化解。
顾蓉出了医馆，兴致甚好，在街边小店要了二斤羊肉，几个馍馍，竟破天荒的没有要酒。
欧阳宁奇道：“你向来嗜酒如命，怎的如今转了性了。”
顾蓉白了他一眼，嗔道：“还不是你不让我喝的呀。”
欧阳宁哈哈一笑，道：“我不要你喝，你就不喝，顾大小姐几时如此通情达理了。”
顾蓉气的站了起来，怒道：“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打你。”
欧阳宁见她发怒，果然不敢再说，但眼神之中满是讥讽嘲笑之意，顾蓉气的七窍生烟，羊肉也不吃了，躺在矮凳上望着天空上的白云，渐渐的不自觉的走了神，只觉天地之间广阔无垠，一人的荣辱生死与之相较，倒显得渺小无比。
那边欧阳宁却是大快朵颐，他担忧已久，许久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能在京城美美的吃上一餐，那是何等的美事儿，但顾蓉存心捣鬼，还点了一碗汤，这碗汤欧阳宁只喝了一口，险些将肚中的羊肉都尽数吐了出来。
欧阳宁大怒，喝问店家怎的卖隔夜馊涩的汤水，但小店老板却大声叫冤，说道这是京城有名的“豆汁儿”，乃是辽朝南京最盛行的饮品，传承了几百年了，哪里是什么馊涩的隔夜水了。
顾蓉见欧阳宁如此狼狈，心中大悦，她是知道这豆汁儿的来历，虽然并未亲身喝过，但在杭州听得多了，对之不免已有了七八分了解，待见欧阳宁这个神态，以及能把这等老实人，逼的拍案而起，其间的难喝，自是不言而喻。
欧阳宁见她笑的肚子都痛了，知道受了她的作弄，倒不关老板的事儿，不禁怒道：“你既知道这玩意难喝，怎的还要来让我受苦。”
顾蓉笑道：“这是北京最有名的饮品，旁的地方想喝还都喝不到哩，怎么是受罪来着。”
欧阳宁却知她善会强辩，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更何况她身上有毒，倒也不能发作，因此只坐在凳子上，气鼓鼓的道：“我受你之愚，这顿饭定要你来花费，不然岂不显得我姓欧阳的没了脾气。”
顾蓉却不以为意，笑道：“是是是，你欧阳大侠脾气大的很，就是一顿饭，也让你如此介意。”
欧阳宁被她一顿抢白，当真是哭笑不得，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当下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去牵坐骑。
顾蓉却伸手拦住道：“咱们得先去于大人府中，还了驴子再说，常言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说是不。”
欧阳宁心中冷笑，心道：“人家兵部尚书，还缺你一匹驴子，这点小事儿早就忘了，更何况咱们只不过是在兵营之中，当了几个月的苦力，又不是平辈交朋友，虽然于大人对咱们不错，但又如何能厚颜提什么‘再借不难’了。”
可也知顾蓉此行立身甚正，大有古人遗风，倒也不能阻拦于她，但不免也想到目下于大人权倾朝野，要见他谈何容易。
果然顾蓉去兵部下属的府衙也好，还是于大人的府中也好，均不得入内，但拦阻的兵丁，态度却甚是温和，只说于大人公务繁忙，既有赏赐，那便不必归还了。
顾蓉怅然而归，牵着驴子满心不是味儿，见欧阳宁幸灾乐祸，显然这番经历，都在他的算中，因此也不愿再去问他主意。
在京城折腾两日，欧阳宁见顾蓉为归还驴子，忙的不亦乐乎，心道找到卞老四要紧，驴子什么的，人家既然不放在心上，又何必去惹人生厌，当下力主北上。
顾蓉无可奈何，心道于大人暂时是见不到了，那卞大夫为了自己涉险，如今下落不明，还是这件事情更紧要些，因此也就顺从其意。
二人故地重游，却无寒冬之时的白雪皑皑，盛夏季节较之江南，却是说不尽的凉爽舒适，顾蓉笑道：“咱们以后夏天就来这儿避暑，到了冬天再回南方去，岂不两全其美。”
欧阳宁摇了摇头道：“世人长迷，处处贪着，名之为求。禅师悟真，理与俗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三界皆苦，谁而得安？经曰：有求皆苦，无求乃乐。”
顾蓉哈哈大笑，笑道：“大和尚得悟大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罪过罪过。”
前番言论，是顾蓉在永州跟一个和尚的争辩，后者却是顾蓉对欧阳宁的揶揄，隔了这许多时候，二人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情景，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旅途之中，倒也颇不寂寞。
可过了山海关，就是辽东地界，这地方最令二人忌惮的还是那个什么呼玛派，尤其是他们比比划划，直勾勾的盯着人的神态，更令之胆寒，纵然顾蓉胆大包天，回思静夜之中那个叫王会学的邪教教徒，还是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其实那个王会学，似乎并无什么了不得的武功，或是什么奇技淫巧，但就是像僵尸一般的，脖颈僵硬无比，那个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你，望的你寒毛直竖，说不尽的阴森诡异。
顾蓉每每想到此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行，忍不住毛骨悚然，虽然亲手击毙，但似乎此人未死，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堂哥为了吓唬自己，说有人能起死生，肉白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