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风解愠
他每投一球都会往后退一点，渐渐走到了三分线上。
听到她的话，靳川依旧一言不发，将球托起举高到头顶，微仰的头与颈，连着冷毅分明的侧脸，拉出一道曲折连绵进退有度的弧。
视线定定盯住篮筐，凝神的姿态和手臂紧绷的肌肉一样，注满专一的魅力。
哪怕是在暗夜里，浑身仍然在发光，易池初移不开眼。
他膝盖微弯蓄力，变动的身影也唤醒了看得发呆的她，易池初自问自答：“不，因为他们喜欢blood”
随这句话一同出发的球力道浑厚，方向却远失水准，梆得一声，歪斜着撞到篮板边后迅速弹向远处。
靳川面色紧绷，淡淡瞥了她一眼，转头缓步离开。
易池初对靳川的背影快产生应激障碍了，见他动作立刻跟上，他拿走篮球架上的外套，走向场地边缘滚远的篮球：“热的话，往风口那站。”
终于跟她说话了。
她赖叽叽地凑近，抓住他手里的军训外套，闷声坦白：“冷。”
靳川不松手，捡起篮球往门口走。
跟屁虫见他没大的排斥反应，更加粘人，都离不开他身边半步，两人很快走出篮球场。
他淡声严肃道：“冷不知道多穿？”
易池初低头搓了搓卫衣的双层衣领，小声可怜巴巴：“够多了……”
“唔，”靳川偏头看着她的衣服沉吟片刻，抬手边将衣服往自己身上披边走，“是够多了。”
易池初反应过来，急扯住他的军训服识相改口：“不够！不够！不够多！我冷！”
靳川轻咳一声松开手，任她抢走衣服，连拉链带衣扣一点不差地扣好，齐整整地将大了两圈的麻袋安排到了自己身上。
十几分钟前乱草般的情绪，被棉花糖般轻盈膨胀的愉悦替换，靳川抿平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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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场地后，顾南风漫不经心地走着，前面运动男孩们余兴未退，在运动馆旁通向家属区的林荫路上传着球追闹，落在最后的人拿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爷爷说要请客吃炸串，闲聊声顺风吹进顾南风耳内。
“哎不是，乐一路了，收收吧！。”
“哈哈哈哈，之前为了体测随便买的球，原价连五十都没有，翻十倍了我为啥不能乐。”
“那人有毛病吧，五百买这破球。”
“我看也是哈哈哈。”
“良心不会痛吗？”
“他自己塞钱给我的啊！关我啥事！”
“图啥呀，真人傻钱多。”
“□□警告！”
“你他妈乌鸦嘴给我闭上！”
顾南风脑海里闪过靳川运球从容进场的画面，冷笑一声，扭开阿萨姆仰头喝了一口。
回到10号楼405时，宿舍热闹非凡。
丁少清，就是之前跟易池初要微信的狼狗，戴着隐形发箍，脸敷一片黑面膜，侧身在椅子里和背后的黑皮大白牙据理力争：“让你拉你不拉，我要是起来了根本就不可能输在这！”
彭城敲了敲发光的键盘，头都没回却不甘示弱：“你那么牛，咋倒了呢？”
丁少清扯下面膜摔黑皮后脑勺上：“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彭城嫌弃地摘掉颈后粘腻的面膜纸，转头起身一把按在丁少清头顶，凭借一身彪悍肌肉将狼狗勒得嗷嗷直叫：“不能沾头发，会秃顶的草啊啊啊啊！”
小白脸修越头扣耳机坐在床上，正专注地看着投影到对面顾南风床边墙上的电影，悬空搭在栏杆外的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鞋底都干净得变态。
顾南风无声经过聒噪打闹的两人，坐进椅子里，投影边缘的斑驳光线给他背后覆上了一层炫彩变幻的披风。
他放下喝掉一半的阿萨姆，解锁手机心不在焉地刷了会朋友圈，而后拉开抽屉。
“阿sa来组排！”丁少清喊完从彭城的铜胳铁臂里挣出，拍了拍修越的腿，“修爷！别看了，一起吧！”
修越目光都不歪一下，摆腿表示拒绝。
丁少清歪头躲闪，顺势凑到顾南风身边，抬手就要抢他手里的东西：“别玩了……”
顾南风拿远手，满含戾气的目光从抬起的帽檐下射出，沐浴其中仿佛分秒间已被剥皮抽筋。
丁少清吓得一哆嗦，退后站远，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脸瞬间白了。
那根本不是丁少清以为的手机，而是那个就算想作死，宁可跑去抽顾南风嘴巴子，也绝不能动一根手指头的水游戏机。
看它模拟古早大头电脑的样式外形，和过时笨拙的红绿配色就知道，那是个有些年代老玩意儿。
上一个因为好奇试图染指它的人——大一时原本睡修越床的舍友，至今休学未归。
彭城在突然凝重的气氛里走上前，侧了侧肩不着痕迹地将丁少清挡在身后，然后推了一把远离顾南风的身旁：“上把的账爸爸还没算完呢，别转移话题！”
修越也察觉到似乎不太对，拨开一边耳机从床上看下去。
顾南风低头把游戏机收好，打开电脑和加速器，姿态散漫随意，已经感觉不到刚才的迫人锐利，语气懒懒的：“两把。”
丁少清与彭城面面相觑，心领神会，走回各自桌边上号。
过渡突然，室内一时安静得有点尴尬。
修越拔掉耳机，电影暧昧微妙的配乐和音效顷刻充斥满屋。
彭城极有眼色，紧跟着配合：“修爷，又看片呢，也不戴好耳机！”
修越不做解释，尾音上挑：“一起？”
有他搅和，丁少清也慢慢恢复活力：“是游戏不好玩吗？”
顾南风搭话：“带你是不太好玩。”
修越和彭城哈哈大笑。
听他说话，丁少清终于彻底放松：“上把本来能吃鸡的。”
“嗯，”顾南风接受邀请，“猝死的人都这么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少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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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池初哄好了男神，自己也心情大悦，每天都喜气洋洋朝气满满。
军训需要七点到场地集合上早操，她六点就能起来。
舍友还呼呼大睡时，她已经在走廊里的公共水池边完成洗漱。宗玉是起床困难户，回回卡点。易池初便自己离开六号公寓，边刷手机单词app边往食堂走。
月底估计就会开cet报名了，她想在大一把四六级这种小考试全部搞完。
燕大本部的住宿分为宿舍楼和学生公寓两种，单独编号，后者是新建的，数量少，地方也较偏，多分布在校园边沿地带，除了校门，离哪都不算太近。但是条件设施好，独卫浴室洗衣房电梯暖气空调齐全，周围绿化也不错，一般都会留给各院系专业的女生用。
一食堂是校内所有食堂里，离六号学生公寓直线距离相对最短的一个，南边隔着一栋10号宿舍楼就是易池初所在连队训练的西操场。
易池初是个勤快的懒蛋，因此果断选了一食堂。
不知道是不是热搜上总说的军训小绿人抢饭的原因，又或许是燕大学生们普遍自律性较高，明明易池初觉得六点半时间挺早的，可一食堂还是满满的人。
她拿着一根玉米一碗皮蛋瘦肉粥，在座区密集的人群里转了好久，才终于发现前方有一个空座——没人但是有衣服那种。
易池初还想在军训开始前刷完两篇百字阅读和voa，不想在找座上浪费更多时间，只好厚着脸皮凑近，明知故问地开口：“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空座”对面的人回头，反扣的棒球帽将灰蓝色的刘海管束在内，额头露出后，易池初发现，那浓烈的眉临近弯弓处，竟然有一道空白的豁口，不突兀但是很明显，像远山外的一座孤峦重叠其上。
断眉。
呸呸呸，还有心思看脸呢，明明局面更尴尬。
她握紧碗沿，垂头边低声道歉边要转身离开：“不好意……”
烟嗓沙沙刮着耳膜，带着浅笑卡断她的话：“没人。”
“空座”隔壁俊俏乖巧的小白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易池初，但笑不语，将座上的两件外套拿走，转手塞到对面刚吃完默默看戏的小狼狗怀里，这才露出座椅上另一个原本被衣服盖住的东西——大号的相机包。
小白脸没再动作，估计不是他的东西。
顾南风起身长臂一伸，勾着相机包，随手扔到了地上：“坐。”
易池初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而且她进退两难，坐吧，那必然是不可能埋头刷手机，不坐吧，麻烦完人家就跑，显得贱了吧唧的。
如站针毡了一会，她硬着头皮坐下了：“谢谢。”
反正他们马上吃完，食不言法则在上，最多无声尴尬一会罢了。
然而顾南风似乎不懂这条规矩，放下筷子看她，四周吵嚷声中，语气依然听得出轻佻欠揍：“学妹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