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司齐焉
门开。
出现在陈相眼前的,并非李合欢,而是方才在下面跳舞的司齐焉。
一袭青色衣裙,遮不住一对可爱的赤脚。
面色如霜,独有一股傲气。
司齐焉看到开门的陈相,微微一怔,欠身道:
“请问,妫婳大人在这里吗?”
戏曲人的嗓音,干净透亮。
陈相把门大打开,往里指了指。
“司姑娘!”
妫婳惊喜跑过来。
“妫婳大人。”
司齐焉向妫婳施礼道。
妫婳忙托住她,将司齐焉拉进房里。
见到妫婳,司齐焉一下拘谨起来,全然不像跳舞时候那么自信。
妫婳拉着司齐焉的手,开心说道:
“好久没见司姑娘在畅音阁出戏了,要知道,以前你的场次,我几乎一次没落下。”
司齐焉站起来,欠身谢过。
“快半年时间了,司姑娘是去哪里了?平时你的戏场,间隔从不超过两个月。”妫婳问道。
一听这话,司齐焉眼睛一红。
原本霜色的俏脸,因为情绪激动而逐渐红热。
司齐焉脱开妫婳的手,起身,咚的一声跪在妫婳面前:
“妫婳大人,请救救我们吧。”
司齐焉声泪俱下,仿佛有莫大冤屈。
妫婳被这突然举动吓得一怔。一旁的陈相同样不明所以。
妫婳忙搀扶起司齐焉。
只见这会儿,这位畅音阁的名角,已经没有半分架子。
泪落珠帘,楚楚可怜。
“怎么了司姑娘?”妫婳轻声关心道。
司齐焉啜泣道: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想到妫婳大人。”
说着,又哽咽起来。
在妫婳的安抚下,司齐焉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情绪,讲出自己的苦衷。
司齐焉并非羊城人氏。
她本家在羊城以南三百里地,中和镇所辖,一个叫‘素乐村’的村子。
这素乐村是一个主要以制造各类乐器为生计的地方。
素乐村出品的各类乐器,诸如鼓、琴、笛、瑟等,无论在音色、音质、工艺质量、外观造型等方面,在蔺国都属佼佼者。
所以贴牌‘素乐村’的乐器,在市场都颇受欢迎。
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最近数月,像是在蔺国版图上消失了一般。
司齐焉浑身颤抖地说道:
“我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那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素乐村人会造乐器,自然也会演奏乐器。
素乐村的村子中央,有一个无比巨大且造型庄重的戏台。
这戏台在村里的地位,犹如祠堂或者宗庙。
每月的月末以及逢年过节的时候,全村都会聚集在戏台前,演奏和表演一场接一场戏曲。
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能成长出一位‘司齐焉’,一点不意外。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静祥和的村子,正面临一场灭村之灾。
司齐焉抽噎道:
“京胡爷爷和琵琶姥姥,都惨死在他们手上。”
半年前来了一群信徒,说素乐村的戏台是一块福祉,适合修庙建寺。
他们想强买下戏台所在的这块地。
素乐村的人哪里肯,把他们赶了出去。
接着又来了两位僧侣,说戏台这块地是块‘是非地’,容易生灾祸,适合修庙建寺,以祈福平安。
素乐村的人哪里信,这村一直风调雨顺近三百年。
那两位僧侣走后不久,仿佛他们的箴言成了真,素乐村开始闹起鬼来。
每晚一过,便有几户村民,变成脓血或是浓痰等肮脏污秽之物。
接连三日,每夜如此。
“闹鬼?”
陈相和妫婳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的吃惊。
司齐焉和村里仅有的几位修士一起守夜,他们看见了那只鬼。
司齐焉惊悚说道:
“那只鬼,肚子奇大,四肢却十分干瘦幼细,犹如快折断的干柴棒。头发灰白枯槁,脸型干瘦只剩一副骨相。”
被这只鬼咬一口,人即会变为脓血等污秽之物。
这天,那两位僧侣又来了。
他们说,这鬼叫‘外瘴鬼’,又有个通俗的名:‘饿死鬼’。
外瘴鬼肚里孕有‘鬼子’,如果不尽早祓除,此地将遍布饿鬼。
僧侣给出的办法:拆除戏台,修庙建寺,可攘饿鬼。
矛头和焦点又指向了素乐村的戏台。
村里人自然不同意拆戏台。
不出数日,素乐村里多了许多鬼子。
一到夜里,经常能看见它们挂在村民的房檐上,打闹玩乐。
即便杀掉了一些,但由于那只作为鬼母子的外瘴鬼不除,鬼子的数量还在不停增加。
随着村里百鬼夜行,村民们发现,被僧侣视为‘是非地’的戏台,却成了这些鬼子不敢靠近丝毫的禁地。
一些屋漏瓦坏的村民,开始迁居到戏台住下。
这次回去的司齐焉,便因为这事,一直滞留在素乐村。
她和村里的几位修士,不断寻找那个作为鬼母子的外瘴鬼。
除掉它便能解决这个危机。
然而外瘴鬼还没捉住,那群提议‘拆台建寺’的信徒又来闹事。
因为闹鬼的缘故,信徒把戏台视为灾厄。
村民不同意,他们便要强拆。
因此爆发了数次冲突。
司齐焉双眼通红,咬牙道:
“信徒里混有修士,在冲突中我们占不到任何优势。白日有这些恶人来犯,夜里还有饿鬼侵扰,这段时间太难了。”
因为素乐村上面还有一个中和镇,所以这群狂热信徒不敢太胡作非为。
直到,那两个僧侣第三次到来。
司齐焉愤怒说道:
“那两头秃驴,说我们素乐村的人都染了鬼疫,成了鬼母子的帮凶。鬼母子在利用我们人类的身份,占据地盘,进行大量鬼子繁衍。如果不尽早铲除,将蔓延到其他村屯,最终吞噬掉整个中和镇。”
这使得素乐村成了众矢之的。
那群狂热信徒的行动,也变得顺应情理。
陈相和妫婳互看一眼:好熟悉的配方,好熟悉的味道。
司齐焉扑通一声再跪下来,向妫婳央求道:
“妫婳大人,我从素乐村跑回来,是来寻找救兵的。但是他们都不愿帮我,一听到鬼和佛,他们像受惊的麻雀,一哄而散。”
司齐焉泪眼婆娑:
“直到听到妫府开始审判那些臭和尚,让我相信,那些臭和尚,并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救救我们吧,妫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