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章 返回与抉择
东域海上,那处小岛依然被严密看守着。br/>
秦如清等一众探寻第六域的天骄们，正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中。br/>
他们的肉身俱在，一个个却像是睡着了。br/>
风琴雪观察了几l个时辰,最终评价说：“看着不像是离魂。”br/>
神魂离体,肉身就完全变成了躯壳,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br/>
可秦如清她们的身体，却仍能看到鲜活的动静。br/>
眼皮偶尔会颤动，会蹙眉，甚至能通过他们沉睡的面部表情，看出他们部分的心境状态。br/>
这就不是离魂能做到的了。br/>
“也不知道孩子们进第六域可还顺利,会不会出现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情况，被第六域所排斥。”第五盛坐立难安，背着手叹道。br/>
“应该不会,他们的状态都很统一,若有人被排斥，我们不会察觉不到。”太一宗主一边捻须一边说。br/>
如此过了五天。br/>
开始有人陆续醒来。这个陆续也就间隔了不过几l息。br/>
唯有一个例外，秦如清。br/>
她还没醒,并且周身散发着奇异的波动。br/>
第五翎羽的目光扫过秦如清的背影,一瞬间脑中掠过很多画面,最终在心中积淀成复杂的情绪。他默了会儿，第一个站了起来。br/>
“翎羽,第六域内情形如何？可有见到道祖？”第五盛看见他,眼睛一亮，赶紧一步上前问。br/>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小。第五翎羽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往秦如清的方向扫了一眼，主动走远了些，才淡淡开口：“见到了。”br/>
见到了！br/>
众人心境一瞬间拔高,情绪瞬间被点燃。br/>
第五盛正待着要多问问，忽而捕捉到一道很难忽视的目光。第五盛朝目光来源看过去。br/>
唐子凤就盘膝坐在秦如清侧后方的位置，此时迎着第五盛的视线，眉眼沉静，不卑不亢地说：br/>
“署长，清清还未醒。”br/>
话点到即止，姿态却已经很明显了。br/>
意思就是，你别吵到清清了。br/>
第五盛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讪讪。br/>
本来以他仙品族长的身份，被一个小辈提点，应该是要感到不快的，可第五盛却实打实地心虚了。br/>
如今第五翎羽等一众年轻人都醒了，就秦如清还睡着，恰恰显出她的特殊来。br/>
可这特殊又是被很众人理解的。br/>
第六域与道祖息息相关，秦如清作为道祖传人，受到特殊对待，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么。br/>
大家甚至还期盼秦如清能再“特殊”些。br/>
她越特殊，就说明道祖对她特别的叮嘱与托付就越多。br/>
而道祖做得越多，修仙界能渡过危机的可能性就越大。br/>
那么，第五盛因为情绪激动，而高声吵到秦如清，也就显得不太应当了。br/>
唐子凤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的不仅仅是第五盛，还有陷在兴奋情br/>
绪中的其他人。br/>
他们从狂热中清醒()，想起来现在第六域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不能高兴得太早。br/>
风琴雪招招手，其他人会意地跟着她来到第五翎羽旁边，抬手布下一道结界，风琴雪才看着第五翎羽，道：“你说吧。”br/>
“道祖是怎么回事？第六域内是什么情形，你真的在第六域见到道祖了吗？”br/>
众人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注视第五翎羽，期盼能得到一个理想的回答。br/>
可惜第五翎羽不是个轻易买账的人。br/>
“详细情况你们应该去问她。她才是货真价实的道祖传人。”第五翎羽也没看秦如清，但谁都能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至于我与道祖之间交流的内容……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从头到尾，我所请示道祖的，都是有关于自己的内容。”br/>
言下之意，有关修仙界的问题，他一概不知。br/>
“翎羽！”第五盛低声喝了一声，这样的态度也未免太散漫不恭敬了些。可翎羽一向有脾气，他只能深吸了口气，迂回着问：br/>
“既如此，你就简单说说第六域的情况即可。里面是什么样子？道祖祂现在，又是什么情况？”br/>
可惜第五翎羽只有耐心回应那么一句，接下来他变成了锯嘴葫芦，神情抽离，明眼人都能看见他跑神儿了。br/>
再多问，他就开始不耐，冷着脸的样子，叫人望而生畏。br/>
当然，第五翎羽也没完全跑神，至少他就接收到了这些人不满怨怪的情绪。br/>
无聊之余，在心中轻慢地想：秦如清是怎么忍受这些人的？br/>
她没事还要和这些人开虚境会议，就不嫌烦吗？br/>
“还是我来解释吧。”最近还是风明月上来帮第五翎羽解了围。br/>
在细说之前，风明月先强调了一句：“我并未见到道祖亲面，所以，关于道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br/>
不等众人流露出失望，她又道：“至于第六域，我想，原先我们所有人的推测都错了，第六域并不是一个现实存在的地域。它更像是一个……接近幻镜或者梦境的特殊空间。”br/>
风明月的语气带着迟疑，显然也不是很肯定。br/>
第五翎羽看见有风明月应付那些老家伙，提了提唇，退后靠到了角落的一颗树上，闭目敛神。br/>
意思很明显了：有问题找她，别找我。br/>
众人也没功夫管这个刺头。br/>
风琴雪看着风明月道：“幻境空间，这就是你们去第六域肉身依然留在原地的原因？你在幻镜里面经历了什么？”
br/>
微顿了顿，意有所指点了一句，“你的剑道又变强了。”br/>
风明月对于她“剑道又变强了”这个评价，只是一带而过，“剑道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第六域……我认为它还是更接近某种梦境，身处其中，有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感觉。”br/>
“你剑道的提升也跟此有关吗？”br/>
“算是吧。”风明月含糊道。br/>
他们讨论了一圈，从风明月那br/>
()儿得到的信息还算叫人振奋。br/>
风明月这等天资水平的顶级剑修，第六域都能让其进步，这不正说明道祖没忘了庇佑后辈，依旧愿意栽培他们吗？br/>
所以，第六域果然是种秘境一般对人族有助益的特殊场地？br/>
第五翎羽靠树默默听着，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浅淡的讥诮。br/>
他想，这些老家伙也想太美了。br/>
秦如清苏醒在五天之后。br/>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灼热的目光投向了她。br/>
然而只是看，身体都停在一个远远的地方，并不敢靠近。br/>
秦如清被这样的怪异氛围弄得莫名，“怎么了”br/>
“你修炼好了？”第五盛压着声音问。br/>
修炼？她什么时候修炼了？br/>
太一说：“六长老有所不知，在其他人都回归现实之后，六长老依然沉浸在第六域，并且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极有威压的气息。我等怕扰了六长老修炼，这才远远避开。”br/>
这是修辞说法。br/>
实际情况是，连他们这些老东西，都被那威压迫得不能呼吸，不得以才避开。br/>
“六长老到底在第六域经历了什么？可是见到了道祖？”风琴雪从空中下落，第一个上前走向秦如清。br/>
那股不知名威压在秦如清醒来后已经逐渐消失了。br/>
秦如清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手抚上胸口。br/>
威压……她想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第六域中，道祖指引她，彻底炼化吸收了心脉处残余的二滴天人境大能精血。br/>
现在她的实力……br/>
秦如清抬头，看众人陆续围上来，眼中的光芒灼热得叫人无法忽视。br/>
他们在等她给出一个好消息。br/>
可事实恐怕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秦如清平静地想。br/>
不打算兜圈子，早早知道结果，也好早做打算。br/>
秦如清直接开口，高声：“诸位——”br/>
一句话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仔细聆听。br/>
“道祖已陨，兽潮诸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br/>
……br/>
今日海上风平浪静，秦如清说完这句后，甚至能听到海浪柔和拍击暗礁的沙沙声。br/>
可她知道，这些人心中已经惊涛骇浪，电闪雷鸣了。br/>
他们面上的震惊与错愕几l乎到了种失态的地步。br/>
秦如清想：希望的破碎，不过如此。br/>
离开海岛，她主动召开了一次虚境会议。br/>
这一次，人头涌动，无人缺席。br/>
第五盛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终于忍不住看着秦如清道：br/>
“到了这里，六长老还不肯言说吗？”br/>
之前海岛上，秦如清宣布了这个消息，众人炸锅时，秦如清却不肯细说。br/>
人多口杂的，有人说漏了嘴引起恐慌怎么办？br/>
如今虚境之内，秦如清确实不打算藏着掖着了。br/>
“道祖确实已经陨落，肉身神魂皆不存于世。()”她将之前说的重复了一遍。br/>
可之前翎羽明明说，他跟道祖交流过。()_[(()”第五盛依然不信。br/>
秦如清点点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道祖陨落，唯余一抹意识，我们之前去的第六域，就是道祖她老人家的意识海。”br/>
“而跟第五翎羽，乃至于我产生交流的，都只是道祖残存的意识罢了。”br/>
秦如清的用词用语，不像之前的风明月，没有任何迟疑的地方。br/>
她是很肯定地，在跟众人宣布一个事实。br/>
有长老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br/>
又有部分虚影在一瞬间消失，显然是情绪起伏过大，与世家令断联了。br/>
“怎么会，如道祖一般的神明，怎么可能……”第五盛喃喃，满脸不可置信。br/>
“道祖确然是仙道起源，世界开辟以来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可接近神明，就说明道祖不是神明。”秦如清反驳第五盛。br/>
“更何况，她老人家为了救世，还投身了世界壁垒。被本源规则侵蚀万万年，还能残存一抹意识，化身第六域，俯瞰人世，这已是她老人家神力无上的表现了。”br/>
秦如清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讲述。br/>
她就是要用这种语气，叫人这些人明白，她所说的，是无法更改的客观事实。br/>
再不相信，也唯有接受。br/>
“即便只剩意识，凭道祖的神力，或许也可以指引我们渡过修仙界的危难……”风琴雪妩媚冷艳的气质，被她此时面上的严肃冲得一丝不存。br/>
这话像是重新点燃了什么希望，是他们漂浮茫茫大海，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br/>
“对对！就算只剩意识，也不代表道祖就没办法。就像仙墓众魂，就像两位道尊，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死去吗，可还是指引了我们许多。”br/>
虚境的人头七嘴八舌说起来，还时不时晃动脑袋，以此加深这种言论的可信度。br/>
秦如清却冷笑：“事到如今，你们还在等着别人来拯救你们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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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帮你们解决问题的吗？”br/>
“若你们修的道，只是这种程度，我看咱们修仙界还是灭亡的好！”br/>
她本就敢说，此时的话，更是冷厉到近乎刻薄。br/>
人影们一下子住了嘴，像仰颈长啸的老鸭，突然被掐住了脖子。br/>
可他们也很快不满起来。br/>
“六长老，你小小年纪，虽是道祖传人，却也不必狂成这样！”br/>
“是啊，指望道祖救世，难道还是什么大错？”br/>
“若是道祖不救，难不成你能将这担子扛起来。”br/>
秦如清讥诮提提嘴角，“若修仙界的高层个个都指着别人来拯救，这样沉重的担子，我还是不挑为好。”br/>
“——都住嘴！”风琴雪忍无可忍地呵斥，眸光尖锐扫视下方，“不想呆在虚境的，直接滚出去！还想听的，就都给我安静！”br/>
()她又看向秦如清，软了语气，叹息道：br/>
“六长老，如今不是内讧争吵的时候，就把你知道的，统统给我们说一说吧。()”br/>
秦如清也不想浪费力气在这种口舌之争上，就将道祖的来历，以及她预知人界危机，进而投身壁垒的事讲了一遍。br/>
混沌初开，若将本源规则分成十份，人族占九，兽族便占一。是不公造就了矛盾与纷争。()[()”br/>
“道祖亲言，若要永远终止斗争，只有一个办法：让两界规则融合，大道归一，战争才会止息。”br/>
“道祖投身壁垒，也是为了寻找两界规则融合之法。”br/>
“那她成功了吗？”第五盛急急问。br/>
秦如清抬眸看了第五盛一眼。他又颓然起来，一甩袖，自语道：“是啊，若是成功，咱们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了。”br/>
“道祖乃是仙道的起源，又脱胎开天之前的混沌青莲，若连她都无法融合两界法则，我们又如何得行呢？”风琴雪蹙眉。br/>
在别人唱衰的时候，风琴雪一贯都是保持冷静的那个，此时却说出不符合她风格的消极话语，可见融合两界规则对人族来说，确实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br/>
“你们也别被融合法则这样的字眼给吓住了。”秦如清淡淡道，“道祖她老人家目光高远，想的是要让战争永远止息，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br/>
这其实是“神”的视角。br/>
她站在高处，试图用神之手，宏观调控两界的纷争。br/>
“可如今的刀子是实打实落在了咱们身上。我们所能想的，也只能是将眼下的危机渡过去。”br/>
“我们之前或许都将问题想复杂了，人族兽族的纷争，本质就是看谁的拳头大。将兽皇打死，我不信他们还能蹦跶这么高。”br/>
“至于问题没解决，那就暂时放着好了。有时候拖延也是一种战术。”br/>
“可兽族的下层力量确实比我们庞大太多，之前也推算过，硬打，对人族来说，就是人头的消耗战，他们还在推进血池计划，未来只会更加艰难……”明氏族长为难道。br/>
“兽族推进血池计划，那就将计划毁掉不就行了？硬打打不过，那等人家彻底突破壁垒，打上门来，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去死得壮烈一些。”秦如清的神态不以为然。br/>
“路是走出来的，方法是想出来的。什么时候畏惧拖延，就能解决问题了？”br/>
秦如清的这番话，让虚境安静良久。br/>
久居高位的上层先是垂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人群中心神情淡漠的少女。br/>
她不像众人那样忧虑，精致的五官，此时透出一股决然之气。br/>
左不过一死。br/>
浅浅五个字，竟叫众人心头一松。br/>
退路没有了，指望没有了，迷茫是因为还有选择，如今什么选择都没了，反而前路清晰了。br/>
唯有背水一战而已。br/>
太一惭愧道：“我们这些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家伙，到临了，心性气魄竟还不如一个小丫头。”br/>
他朝秦如清深深一揖，再抬首时肃穆高声：“六长老以后，就是我等真正的领袖！”br/>
虚境人影相互对视一眼，陆续俯首，齐声道：br/>
“愿奉六长老为首！”br/>
这如雷鸣般起伏的声音中，有种高傲，清晰地折损了。br/>
而权力的交接，也不需要什么加冕仪式，只需要这么一低头，一弯腰。br/>
秦如清想起了她参加百族大会的时候，那时她努力攀登，除了想要家族强盛，所期望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折腰与趋奉。br/>
此时此刻，她当真得到了，心中却一片平静。br/>
脑中浮现道祖宽容慈悲的脸。br/>
光芒虚影中，青衣秀丽的女子和声问她：br/>
“你没办法做个普通天才，世人渴盼你担起大义，当个英雄。你要如何选择呢？”br/>
秦如清认认真真想了许久，最后仰头道：br/>
“在天才与英雄这个命题中，我暂且没办法选择。”br/>
“我只知道一件事。”br/>
“兽族要打上门来了。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营造的声望，就要被他们毁于一旦了。”br/>
“我不是个高尚的人，人性的软弱自私，我都有。”br/>
“又恰好还有点执拗和脾气。”br/>
“那别人扇我一巴掌，我怎么说，都是要扇回去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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