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狱
地牢潮湿寒冷的空气仿佛让李运的神志昏沉成了死水，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才唤醒了他的思绪。
“哟，有邻居了，来，靠近点，让我看看什么凶神恶煞和我关在一起了。”
李运四面回顾，由于地牢太小有回声，李运不清楚说话的人在哪里。
“别找了，你左边。”
朝左边看去，李运吓了一跳，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两指宽的细缝注视着他。
李运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你是？”
那只眼睛终于从墙缝中消失了：“张烬。你小子进来的时候阵仗可不小啊，我见过最多押送犯人的平龙卫也只有三个，你可是十二个啊，犯了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李运无力地靠在冰凉的铁墙上：“杀了星莹城主。”
张烬的脸又贴在了墙缝上，只不过这次那只眼睛睁的仿佛要蹦出来：“喝啊，好小子，没看出来啊，你一个只开了四通的废物怎么杀得，我办案二十余年，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案子。”
“你也觉得我能杀了城主吗？”
“喔，懂了，人果然不能在封闭空间待太久啊，脑子都不灵光了。”
“你呢，你又犯什么事了？”
“杀中听使，可惜没杀掉。”
是城主府宴请那天的绿袍人。李运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那可是连城主都得仔细招待的人啊。
“为什么要杀他。”
张烬又移开了眼睛，靠在了墙上：“不给人们活路呗。”
李运觉得很奇怪，中听使只是负责探查传递消息，发出不给活路的指示也是四风府或者更高的引风殿，杀一个中听使能做什么。
“你小子来头不小，是李笃的儿子吧，猜的不错的话。“
李运如遭雷击。
张烬虽然背靠这李运，但是他猜出了李运震惊的表情，他面无表情继续缓缓说道：”诬陷刺杀城主这种大案就不会是小势力的打打闹闹了，匣洲境内的大势力不可能，他们没蠢到这个地步给自己挖坑，东崖洲自己内乱管不过来，插不进匣洲来做手脚，倾风洲这块烂地方只有被瓜分的命，就只有一掌独握滋仪洲的李家了。”
李运暗自感叹人外有人呐，几句话的功夫自己的家底被掏干净了。
“可惜咯，杀城主这可和打中巾州的脸没区别了，你小子只能是听天由命了，看来富家子弟的命一样没掌握在自己手里啊，哈哈。”
李运叹道：“是啊，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张烬听到后摇了摇头：“小子，话不能这么说，你见过四肢丧三，只有一条胳膊的人是怎么活的吗？吃饭都得用唯一一只手辅助着咀嚼，他活着不能说有没有意义了，死都是救赎，可他仍然每天用他那一只手去乞讨，帮人捣糜豆，写大字去求生，人们找他写字不是去可怜他，而是喜欢看他写横幅时用胳膊来回在地上挪动，整的灰头土脸人们高兴了才会给他钱，但是他却一直活到五年前才去世，整整活了八十岁，我也不明白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就去问了他，你猜他说什么。”
李运实在想不出来就问道：“说了什么？”
“他说为了玩女人。”
李运一时间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说笑话。
“听明白了吗，你说的人生没有意义，是世人判定准则没有达到，但是活下去的意义，它就是活下去。”
听到张烬给自己说反面例子讲人生哲理，李运没有太放在心里，寺庙里佛塑所听到的人世疾苦可能要比张烬见到的多的多，李运自然也是听到不少，刚开始他还会同情那些求佛的可怜人，记得一回有个女人，家里父母都得了病，丈夫离世，孩子还在襁褓，一个家庭的重担压在她身上，李运至今还记得那张蜡黄枯槁的脸，他还丢了一小串仑币在她回家的路上，他那时候还小，做了很多这样的傻事，刚开始李运还觉得有趣有意义，后来越做发现人越多，人们都说是佛祖显灵，李运才觉得没有意义，是因为佛祖把自己的功劳抢了的缘故吗，还是无穷无尽的乞讨让李运觉得疲惫，应该是两者都有，终于在十岁那年的时候李运就决定不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再后来就干脆不去佛堂了。
张烬又靠在了墙上：“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别人都弃若夜壶的征阳城去看看，在那里唯一的一家打铁铺子，但是没人去定制铁具，但是打铁的炉子却没废置，铺子的主人用它去做了炊饼，那老头会在饼上放芝麻，但是每次放的时候都是不要钱的撒，所以都是刚出的几炉有芝麻，后面出炉的就没，我办差的时候都会要求他给我留两个有芝麻的，但是他每次都忘。”他啧了啧嘴，仿佛是在回味。“还有当地普度寺的蒸饭，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和尚们会偷偷加荤油，相当好吃啊。”
“还有在城墙东南角的一座房子里，住着个光棍，不是没人看上他，是他自己乐意当的，每次晚上没有月亮的时候，他就攀上城墙吹笛子，他说这是他和过世妻子的约定，我替他遮过好几次夜禁的事了，还有悦阳坊的一个舞姬，叫王兰，壮志雄心的想把头牌比下去，练舞跳的脚跟磨烂了，不得用红绸裹住，还有在平云节的时候，沿着城中心的焉河走，会看到一个瞎眼阿婆卖纸船，是为她孙女攒铜簪，可我知道，她的孙女早就病死了。”
牢房里陷入了沉默，它仿佛让李运的沉思更深沉了些，打破它的是开门声，是一名平龙卫：“张烬，到时间了。”
张烬伸了伸懒腰：“比想的久了点。”
李运心里有了丝寒意，但还是问：“到什么时间了？”
张烬出了牢门，回过头看着李运，李运才看到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窝是空的，他露出白色的牙齿笑道：“当然是上路的时间。”
李运突然感到一阵悲伤，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在一起不到一个时辰，为什么会对他有惋惜之感了呢，或许只是对自己也将会是相同下场的同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