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八只巨鸟，从之前隐蔽的树木上腾飞而出，为首一只闪动羽翼，以流星坠落般的速度冲到为首巨蟒七寸的地方，在巨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尖锐的鸟喙狠狠扎在蛇鳞上，接着从鸟头到鸟身寸寸爆裂，将蟒蛇炸出一个水桶般大小的血窟窿。
这一下蟒蛇吃痛，扬起蛇头痛苦的翻滚，连之前在边上的蟒蛇都被乍然出现的火光威慑，移到远处。陆小八趁着这一下，立即从巨蟒桎梏中逃离出来，按着肩膀捡起边上的寒月剑，几个飞纵，人已经和裘英他们汇合到一起。
“陆小八，你没事吧。”裘英赶紧站上去关心起来。
“没事。”陆小八摇了摇头，远远看着仍在地上翻滚的巨蟒，它脖上伤口太大，任凭这时候占满泥沙，仍然堵不住伤口，腥臭的蛇血喷洒出来，将周围地面烧灼出大大小小的洞。
“这蟒蛇，居然真的有毒。”梦痴道人大吃一惊。这蛇，一般越小的越毒，而蟒蛇，几乎都是无毒的。
王寿一脚踢走一条试图偷袭的红头冠，咧咧道：“奇了怪了，陆小八，这人长的好看是真占便宜啊，你瞧连老鹰都来救你。”
“你们看！”潘岳突然指着上空，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就见到几只和先前那只爆炸的纸鹤一模一样的巨鸟从天空垂降而下，从他们头顶快速飞过，带起强烈的气流。飞到蟒蛇前方约两三丈处，这几只巨鸟变换出个阵型，三前四后，腹部羽翼同时展开，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数不清的流火从腹部喷射而出，直直朝那几条巨蟒射去。
众人这才看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巨鸟。
“这是穿云箭。”潘岳最先认出，大声道：“这是以一化万的穿云箭，朝廷的穿云箭，可这玩意儿，没听过还能炸开。”
他话未说完，四条巨蟒已经全是都是血窟窿，尤其是为首那一条，鲜血从它身上不断喷洒出来，将边上的大树都给浇成了红色。它们在原地不断翻滚摆动，除了掀起尘烟滚滚外，旁边的山石都被它们的身躯打成碎石。
几只巨鸟飞掠而过，又从背后重新飞回，鸟羽化作万千箭枝，来回两圈后，原本还在滚动的四条巨蟒已经被打成烂泥，终于再也没有了动静。
而被四条巨蟒召唤而来的红头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消失了。
林中再度恢复寂静，这一次，真的是太过安静，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一丝，只有被蛇毒和匕首弹打出的火光烧灼的野草，时不时在变成碳灰前发出噼啪声。无人说话，大家都望着地上碎块的蛇尸发呆。
“我他娘的！”呆愣许久，王寿最先反应过来，跑到扎营地点看了看那一滩碎肉，用树枝戳了戳，目光热切的望着杀玩蛇后已经飞走化为几个小点的巨鸟，喃喃道：“这他娘的，太带劲了。”
他看着陆小八，满脸都是谄媚，“陆小八，以后哥几个，是真靠你罩着了！”
显然这时候出现的巨鸟，在王寿看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陆小八的主上派来的。
哨子胡摸摸鼻子，也朝陆小八竖了个大拇指，“说起有钱有势，陆小八，你家公子，是这个。”
潘岳则是想着那巨鸟，叹道：“唉，听说这穿云箭几十年前就让将作监造出来了，当年东山一战要是咱有这玩意儿，那些西夏蛮子，哪能嚣张成这副模样，我那些叔叔们，现在怕是都活着。”
裘英却管不了那么多，跑到山一样的蛇尸里翻找裘虎。不仅自己找，还拉着别人一起找。所有人忍着扑鼻的恶臭，好不容易终于在一块巨大的蛇肉下找到半边身子都被蛇血毒伤的裘虎。
裘英一摸，发现还有气儿，高兴的厉害，赶紧找药给包扎。
王寿嘀嘀咕咕的把伤药都拿出来，道：“这裘虎，真是命大，这么折腾，都还有气儿。”
梦痴道人给他检查过后，摇头道：“他伤势很重，内脏怕是都快碎了，而且蛇毒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乃至脏腑，要是不赶紧想办法，撑不过几个时辰。”
“那怎么办？”裘英忧心忡忡，外伤还好，蛇毒，就是在汴京，怕是都十分棘手。
“你们现在动身，前面大概五百丈，我已经让人找到一个地方扎营，我有郎中可以救治他。”
李晔的声音从陆小八的纸鹤传了出来，裘英大喜，把裘虎抱起来，“李公子，是你啊。”
李晔无语，就这么一群人，居然敢来跟他抢幽冥花，要不是看在卢家的份上，这些人，都不知道死几次了。“不是我，难道是鬼？”他不想和裘英多说，直接道：“陆小八，你给我说话！”
陆小八把纸鹤举起来，闷了许久，硬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一刻钟后，裘英背着裘虎，一行人赶到约定好的地点，这儿有块从旁边山体中凸出来的巨石，巨石约有普通房间那么大，悬坠在山边，左右都没有树木，形成一个天然的扎营平台。裘英跟王寿一起将裘虎抬上去，约等了半个时辰，李晔他们带着必要的伤药赶过来了。
李晔走到裘英身边，看了看裘虎，啧啧道：“还真是惨，我早就让他不要来，偏偏他对裘总把子太忠心。”见裘英一脸着急，撇撇嘴，李晔对跟来的人道：“把他抬回去，让秦数立即给他治伤，明天一早，让丈素带人来这儿和我汇合。”
“是，公子。”
那人带着人跟裘英一起将裘虎绑到现用木头绑成的担架上。
裘虎被人送走，李晔带来的人里留下两个在搭帐篷，裘英这时候有心思来理会其他事儿了。
李晔在陆小八肩膀上狠狠按了两下，而陆小八明明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
李晔在陆小八肩上按了几下，就知道陆小八还是受伤了。那件护甲只能卸去一部分力道，保住他内脏，但对筋骨的保护作用，就没这么明显。而且陆小八，分明是有旧伤。
一个小娘子，居然这么拼。啧啧，看来白老五是真的伤的不轻。
帐篷很快搭好，所有人就看着李晔带来的两个手下跟变戏法似的，先是在周围喷洒一圈药粉，然后升火，接着安装出两个滑轮，用滑轮在溪边一桶桶吊水上去，另一个，将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大桶放开吊起来装满水在火上方烧。那火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火势猛烈，不过十分钟左右就将整锅水都给煮沸了。
“我说，你们这是要炖猪脚汤啊？”王寿实在不明白这大晚上烧这么一大锅水干什么。
秦甲没理他，见李晔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匣打开，木匣里是一块赤红色的石头，这石头晶莹透明，中间有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看着像是琥珀，又像是玉石。秦甲朝秦乙点点头，对方立即朝火中又丢了一包东西，火势瞬间更为猛烈，而秦甲立即小心掰断半边石块，扔到桶中，然后盖上桶盖，不让一点热气蒸腾出来。
饶是动作极快，裘英他们依旧从那泄露的一丝气息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香味。
这香味很是奇异，不是食物引动肠胃那种香气，更不是花香草香，非要说，有点像檀香，闻一闻，就觉得身上疲惫消散，脑子都清醒不少。
“这什么玩意儿，这么香，我都快升天了，舒服，等会儿我得多喝几碗。”
李晔听到王寿的话，淡淡道：“这是给陆小八泡澡的。”
“我去，搞半天这陆小八洗澡水？”王寿没忍住，吐槽道：“不是李公子，你这也太讲究，你自己整个花瓣浴就行，干啥给陆小八弄这玩意儿。”
“那是菩提血玉！”梦痴道人从刚才石块一拿出来的时候就怀疑了，等闻到空气中的香味，坐实心中猜测，震惊同时听到王寿的话，鄙夷道：“枉你总自称是道家门人，连菩提血玉都认不出来。”
王寿和裘英一脸懵逼，裘英求教道：“梦痴道长，菩提血玉是什么东西？”
梦痴道人抱着胳膊，懒得理这两人。
哨子胡摸了摸鼻子，好心解释道：“佛家有菩提如来一说，太平记里面就说菩提老祖跟如来佛祖实际是同一个神仙。所以菩提树又有悟道树，佛家至圣之树的美名。传说佛家大德圣僧坐化前，佛祖会赐下一棵菩提树，大僧在此树下虔诚念经十年，最后舍去□□凡胎，就能得见如来。圣僧们舍下的皮肉会喂养万物，血液会滋养曾经给他遮风挡雨的菩提树。百年后，得到滋养的菩提树受圣僧佛血，就会打开灵性，本来绿色的树汁，会跟人一样变成红色的树血。如果有人发现这种菩提树，念经祈福后再用刀割开，以最纯净的羊脂玉装下树血，数十年后，玉和树血混到一起，就会变成菩提血玉。菩提血玉是疗伤圣药，强身健体不过小道，据说还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功效。汉朝方士栾大，传言就是向汉武帝进献了这玩意儿，才封侯娶公主。现在早就绝迹了，别说是血玉出现，就是露出确切消息，都够在那些怕死的有达官贵人那儿换一座汴京的大宅。”
“这么值钱！”王寿双目放光，恨不得这会儿就打开盖子把血玉给捞起来。
梦痴道人道：“捞起来也没用，菩提血玉见水即化，遇火就融，这会儿早都化成药汤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王寿心痛的跺脚。
秦甲和秦乙见时间差不多，把桶抬到帐篷里放好，出来对李晔道：“公子，都准备好了。”
李晔点头，将陆小八拉起来，道：“把太素针拿出来。”
秦甲朝陆小八看了一眼，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最终还是顶着李晔冷冰冰的脸劝道：“公子，太素九针太耗体力，您明天还要跟陆八公子一起赶路，还是小人来吧。”
李晔犹豫过一瞬，摇摇头，“不行，他早有旧伤，跟常人不一样。”
太素九针是他在来的路上才从系统领到的奖励，别说手底下的人，就算是他自己用起来，都有几分吃力。何况他对陆小八如此好，实则是要施恩那几兄弟，若让旁人动针，日后怕是不好交待。
见秦甲和秦怡还要说话，李晔彻底冷下脸，“我有分寸，把太素针拿出来。”
秦乙叹了一口气，“是。”拉着秦甲去准备。
“你先进去，在浴桶里泡十五分钟，泡完别起身，在里面等我。”李晔吩咐完，朝另一个帐篷走。
陆小八道：“我没事。”
李晔见他四平八稳的平静模样，再想到刚才摸骨时发现的那些暗伤，冷笑道：“陆小八，身体是自己的，感知是自己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这具身体简直就是千疮百孔，你要不是陆家人，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你都活不到现在！”他指着帐篷道：“你想活还是想死，自己选吧！”
他救人，实际还是惜才，这世上天资卓著的毕竟不好找。陆小八那几个兄长，若真如传说里那般，一旦收服，必然能在以后助他一臂之力，是得力干将。
但陆小八若自己非要寻思，他以为，既然他都已经修仙了，也不必去拦，顺天应命就是。
“别别别！”听到这话，裘英吓了一跳，唯恐李晔真不管了。他凑到陆小八身边，先朝李晔干笑两声，小声道：“陆小八，你赶紧去泡澡，这，公子也是为你好，别辜负公子一片苦心。”
陆小八目光从裘英移到李晔脸上，蹙了蹙眉，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再说话把李晔给戳爆的时候，他蹦出三个字，“别生气。”
“……”
陆小八后来听话的进去泡澡，不过他坚决不肯脱衣。李晔想到他身份，也没有勉强。反正泡在水里就行，药效自然会有。
陆小八舒舒服服泡澡，王寿闻着空气里浓烈的香气，咽了口唾沫，捂住胸口道：“不行，我这一看这千金难买的仙药就这么给陆小八泡了澡，我心口就难受。”
他围着浴桶转了一圈，对裘英道：“要不咱们等陆小八泡完，弄点起来，看有没有人想买点陆小八洗澡水。”
裘英翻了个白眼，在王寿背上重重打了一巴掌，都懒得说话。
“我说真的。”王寿着急道：“你看陆小八这受的是轻伤，那梦痴说一小块就能起死回生呢。浴桶里放那么大一块儿，陆小八哪用的完，肯定这水里还有药效，咱给装起来，到时候拿回汴京就当长生水卖，弄几个上等的青瓷瓶子装起来，说不定还比这道观那佛寺出来的灵丹妙药有用呢，咱这是良心药。”
“闭嘴吧你。”裘英道：“行了，别打搅陆小八。”
见陆小八没什么事儿，他把王寿拉出帐篷，看哨子胡跟梦痴道人坐在篝火旁边说话，就凑了过去问，“你两说什么呢？”
梦痴道人往火堆里扔了块木炭，懒洋洋道：“他说裘虎之前说的可能是真的。”
“什么真的？”
“就是关于这位公子拜师仙人传言的事儿。”
这两天，除了关于裘虎他们的谜题，裘英想的最多就是这件事儿。
上古华胥氏，在裘英看来，这事儿简直比宫里官家得到长生不老药还要离奇。
“你的意思是云霞山异人真可能是华胥后人？”裘英吃惊道。
哨子胡道：“是不是华胥后人不敢肯定，但说他跟墨宗、鬼谷、药门有关系很可能是真的。墨宗和鬼谷不说，药门一定是真的。”
裘英立即联想到菩提血玉，“你是因为刚才他们拿出的菩提血玉。”
哨子胡摇头，“我是说太素九针。”
“太素九针？啥玩意儿，是什么绝世神功？”王寿拿了个红薯啃着，满脸好奇。
“你知道什么！”梦痴道人不满的看着王寿，心道这到底是哪来的。他道：“你说自己是道门支脉传人，总不会不知道《黄帝内经》吧，这本最早的医学典籍几经流落失散，原本已不可考。但这本医书里面蕴含了丰富的阴阳五行学说，与道家有深刻关系，太素一词出自列子，本意就是指代天地间最原始的物质。后来北魏出生的赢放根据祖上对黄帝内经的推导，写出一本《太素经》，这本太素经，据说除了各种玄妙的治病方法和延年丹方，还记录着一种可以惊动天地鬼神的针灸之法。一旦行针，可以引动天地原始的力量，哪怕是人已经死了，都能借天地之力把人救回来。因为这种针灸之法太过玄奇，有违天地自然之道，是与天夺寿，所以《太素经》没多久就失传了。上古先贤说太素经是在一个雷火之夜，被雷神降下的神火击毁。还有人说太素经和赢放一起失踪，是当时的皇帝将人带走关起来，逼迫赢放为他续命炼丹。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但太素经从此失传，里面记载的针法再没人见过。”
裘英听到这儿，突然想起来，“对，我家有个唐时的木箱，那是唐朝大夫用的药箱，上面用雕刻记录着一个神医的故事，说这神医会用一种神奇无比的针灸方法，常年大江南北到处奔波，专找疑难杂症治疗，还曾救活过好几个已经断气的病人，被称为医仙，后面还说孙医仙曾拜在他门下学艺，我当时觉得这故事没根没据，八成是编的，就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医仙，说不定用的就是太素经里面的针法。太素九针，九为极数，你们是说刚才李晔想给陆小八治伤的那个，就是太素经里面提到的针灸方法。”
“没错。”哨子胡吃完一碗肉汤饭，拿起边上的水递给梦痴道人，让他帮忙倒水洗手，自己慢悠悠道：“这太素经里面的针法，说有引动天地之力的奇妙功效，不仅要求用针的人消耗极大，就连病人，都必须先用灵丹妙药调补，借那一口药气熬过痛苦。”
“这不就跟道家真经里写的洗髓筑基差不多嘛。”王寿终于听明白了，心里更是羡慕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看着帐篷道：“那以后陆小八的血，不是比之前还厉害！这卖身契，没白定啊，陆家祖宗，是个精明人。”
“别扯这些。”陆小八是自家兄弟，裘英一直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而不是现在这样，天天辗转跟人在四处奔波劳碌，寻找虚无缥缈的灵丹妙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现在关心的还是另外一点，通过刚才一番对话，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之前裘虎那番没被他们放在心上的话是真的，李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雍国公府小公子，的确是华胥氏传人的弟子。那么按照上古传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婿，伏羲和华胥之间都有关系。假设裘虎说的是真的，伏羲一开始是华胥家臣，后来变成华胥的女婿，跟女娲在一起，生下纯正的华胥后人，而伏羲原本的族人，凭此创立伏羲氏，成为世世代代保护伏羲与女娲后人的臣子。那这些云霞山异人，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而且最近各地突然出现不少的神鬼之事，连幽冥花这种传说中的奇物都出现了，还生长在这样一条似为黄泉的河边。
这天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干啥呢，傻了啊。”见裘英半天没说话，王寿推推他，随口道：“放心，不用羡慕陆小八，等回去了，哥几个找公子说说话，咱也投效这小公子去，说不定还能混去神仙面前。”
“滚蛋吧你。”裘英骂道：“我是在想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