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晋·江
迟溪回到屋子里,心不在焉地将迟嘉嘉吃完的碗冲了水,又搁进了洗碗机里。
太阳渐渐西斜,不知不觉又到了日暮时分。
街上有叫卖糖水的,隔壁空调的换气扇约莫是坏了,发出极大的噪音。
迟溪觉得烦,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回到客厅去看,迟嘉嘉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她还在午睡。
迟溪看一下手机,现在是下午4点不到。
那天她在客厅一个人站了很久,犹豫了快十几l分钟,终是拿起钥匙去了公司。
待在家里她觉得她会发疯。
可事实上,去了公司心情也没有好多少。
下午公司里没什么人,整栋大厦都安安静静的,只有保洁阿姨打扫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迟溪签完一份文件,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老板,你是不是不舒服?”夏桐犹豫了会儿,开口询问。
迟溪怔了一下,有点儿难以回答。
她能说是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吗?恐怕夏桐会觉得她需要去看病吧。
更令她在意的是——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连夏桐都看出来了?
迟溪觉得更烦了,叹了口气,更加怨恨起了蒋聿成。
她挥挥手:“你出去。”
夏桐踯躅再三,到底还是默默退了出去,顺便帮她带上了门。
迟溪趴在办公桌上玩幼稚的连连看,借以打发时间。
但人心里有事情的时候,不但连连看拯救不了,市面上任何一款有趣的游戏都无能为力。
玩了几l局之后,迟溪将游戏界面关掉,枕着胳膊趴在那边继续发呆。
墙角的地方有个水晶缸,是之前有个合伙人送她的。
原本是空空荡荡的,这会儿却趴着一只小乌龟。
午后的阳光漫漫洒在台面上,小乌龟正趴在那边休憩,无忧无虑的样子。
迟溪想起来,这是不久前蒋聿成送来的,说她这办公室太单调了,应该要养一点小动物添添人气。
她当时就气笑了,横了他一眼说,他这不是在骂她没人气吗?
更令她生气的是,他竟然没有辩解,反而惊讶地望着她反问,她竟然才看出来?
迟溪想着想着,不觉翘了下嘴角。
可笑过后嘴角又耷拉下来。
她又拿出手机来看,他竟然没有给她发一条短信。
她的手指下意识点进他头像,在那个删除键上犹豫了很久,忽然清醒了,连忙松开。
自己都意外,自己竟然会生出这种幼稚念头。
动不动玩拉黑,这是小女生的把戏,无非是希望另一半主动低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是仔细想起来,蒋聿成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这么一想,她更加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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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聿成当然不是故意晾着迟
溪,
他那段时间有个很重要的海外项目要处理,
去了趟洛杉矶。
等他回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刚下飞机老管家就来电,说半山湖那边的那处高尔夫球场被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坏了,需要拨款重建。
那地方他不怎么住,让他自己看着办,需要钱就从他账户上支。
老管家却支支吾吾,说创面较大,他最好自己过去看一眼。
蒋聿成只好让司机把他送到那边,下了车,还没靠近就看到了直径五米的一个大坑。
他站在旁边好一会儿才回神,直觉自己最近流年不利。
天降陨石这种千年难遇的事儿都叫他给碰上了。
高尔夫球场重建那几l天,他都住在这边。这日午后,泡了一杯伯爵茶坐在二楼露台上晒太阳。
手机“叮”了一声。
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捞过来看。
然后眉头微皱。
闻雪:[我妈妈让我给你带了点青团,是回苏州时外婆让她捎的。]
蒋聿成随手回复:[你给个地址,我让钟叔去取。]
闻雪:[我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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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溪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去找蒋聿成的。不过,那段时间有个新的契机。
“这个作业要爸爸签名。”这日,迟嘉嘉举着一副油画到她面前,可怜巴巴地说,“可爸爸的电话打不通,每天要交的。”
迟嘉嘉的作业多重要啊。
她想。
于是,她很没有心理负担地答应了:“我帮你过去让他签。”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顿时豁然开朗,换了件衣服,风风火火就开了她那辆玛莎拉蒂过去了。
车开到半道她才忽然想起来该问问他在哪儿。
电话拨出去,响两声被人接通了,蒋聿成的语气很冷淡:“你把东西放门口就行了,我这边还有事儿要处理,实在没有时间招待你。”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迟溪愣在那边。他疯了吗?他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由于太过难以置信,她都没深究。
可没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
她看一眼,又是蒋聿成,她沉着脸给接通了。
“不好意思,刚才接到了另一个电话,回串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他的语气明显温柔下来。
二楼正打扫的几l个佣人都用一种神气的目光朝他望来。
有时候,蒋先生是很奇怪,刚刚还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这就多云转晴了。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思也很难猜啊。
老板的心情明显变得非常不错,站起来,走到窗边静静说着。
连唇角的弧度都是不自禁地上扬着的。
另一边,迟溪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声音,渐渐的,心里那种躁动感渐渐被抚平,像是有人拿一团柔软的棉花往她心口里塞,胀满而酸涩。
可依稀又透出一点儿难以言说的甜蜜。
这时,楼下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相携着走过,老婆婆将整个人都倚在老爷爷身上,回头时,阳光灿烂地落在她脸上。
连眼角的那一丝皱纹都是舒展的。
她一颗心又揪了一下,闷闷的:“你在哪?”
他怔了下,没有想到她会主动问起他的行踪:“半山湖这边。”
怕她不知道,又发了个地址给她。
半小时后,迟溪从车上下来,望着远处依山傍水的大型别墅愣怔了下。
知道他有钱,知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套她不知道的豪宅。在港城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大一套建在半山腰上的私人别墅,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儿。
将车子钥匙交给了保安,迟溪迈步进去。谁知,还没进门就看到了不远处堵在门口的闻雪。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还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旗袍,手里拎着个饭盒,正往里张望。
可惜,被管家钟叔拦在外面,脸色不太好看。
迟溪走过去跟她打了一个招呼:“闻小姐,好巧啊。”
闻雪回过头来,也看到了她,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酒店里,虽不是她刻意给她难堪,也让她有面皮火辣辣的感觉。
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再次被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闻雪攥紧了手里的饭盒,过一会儿又松开了。
迟溪都要进去了,却听见她在她身后说:“你别得意。”
迟溪皱眉回头,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到底是年纪小,在迟溪用这种算不上生气、却很不理解的目光审度她时,闻雪有种被审判的感觉,鼻子也酸了。
不知道是因为被蒋聿成拒之门外,还是迟溪这种漠然的、无形间居高临下的态度,闻雪心里堵得慌。
她破罐破摔道:“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年少的时候喜欢你,你那么对他,他一个人去了英国,在异国他乡那么困难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你。”
迟溪不擅长跟人掰扯这种煽情的话题:“这个问题,你问他比较好。”
虽然在她眼里,闻雪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值得计较。
但对方处处模仿她的行为,还是让迟溪有些不爽。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我曾经很嫉妒你,也挺佩服你,你确实是挺有能力的,迟三小姐。但做人,你不行。”她执拗地说,“你太功利了。”
迟溪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准备进门。
闻雪却好似被刺激到了,大声说:“凭什么啊?!我等他这么多年,爱慕他这么多年,你只需要停留在原地,就能收获他的爱。这太不公平了!”
“你说的对。”迟溪淡淡道,话锋一转,“但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公平。”
闻雪被堵得结结实实。
她甚
至都不屑于为自己辩解。这种蔑视,深深地刺痛了闻雪的眼睛。
可有一些人,生来就是这么幸运。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在那边,命运就会眷顾她。
别人穷其一生想要得到的爱,她唾手可得,还弃如敝履。
“那你了解他吗?在你们分开的那些年,你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过的吗?你只是坐享其成,在他落魄的时候转身就走,他功成名就了回来找你,你又半推半拒地接受了。为什么你这种人能这么幸运?!”
她哭着逃跑了。
徒留迟溪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没有为闻雪的话动摇。
可她有一些话,确实刺到了她。有句话她说的没错——
虽然她和蒋聿成有过龃龉,但她潜意识里一直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蒋聿成一定会迁就她,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在原地等着她。
迟溪向来冷淡的面具有些皲裂,再难维持。
而且,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在他离开的这六年里,确实是她没有参与过的空白。他怎么样,他怎么生活的,有没有别的红颜知己?她一无所知,与过去的亲密无间有了割裂。
如果说,过去她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觉得蒋聿成永远不会真正背向她。
这一刻她确实有了危机感。
她想起自己这几l天的心神恍惚和患得患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她很在意,她非常在意蒋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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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聿成收到她的信息后,快步从楼上下来。
走到一半他就看到了端着一杯伯爵茶坐在沙发里浅啜的迟溪。她侧对着他,眉眼低垂,静静地饮着。
他觉得她有些奇怪,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