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晋·江
之后,迟溪度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平静生活。
蒋聿成没有来打扰她,甚至没有给过她一个电话,平静到她以为那天的记忆是错觉。
只偶尔拿出锁在抽屉里那份协议,还有那枚钥匙,她才会感觉一切是真实的。
她是真的搞不懂他,也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因为迟浦和对她的步步紧逼,她在美高的日子举步维艰,翁曼这日又在会议上找茬:“迟总,能不能解释一下撤销这两个项目合作的原因?”
迟溪接过文件扫了眼,面无表情地“啪”一声将文件扔回桌上。
翁曼感觉额头的青筋都在跳。
从迟溪的眼里,她看到了睥睨和不屑,好像她是一个傻子,一团垃圾,这让自视甚高的她实在受不了。
她怎么说也是美高在海外部的精英阶层一员,回国后不但没有得到重要,还要屈居于一个年级比她小、资历比她浅的小姑娘之下。
可是没等她开口,迟溪已经掷地有声地截断了她的话:“这上面写的还不够清楚吗?什么样的合作需要让利这么多?6个点,已经远远违背了市场交易的原则。”
翁曼冷笑,不甘示弱:“6个点虽然高了点,但凯信和美高是老合作伙伴了,给美高带来了不少利益,他们的渠道也是非常好的,这算不上离谱。你这样做太得罪人了!简直就是一刀切!我看不是因为凯信给的太少,而是你借机发难、急于剪除迟中骏董事的羽翼!”
四下里鸦雀无声,大家心照不宣。
她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只是,人走茶凉,迟中骏已经滚蛋了,现在美高是这位迟二小姐的天下,她怎么可能用迟中骏的人?
迟溪不怒反笑,游刃有余地挑了挑眉:“给美高带来了不少利益?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利益,多少利益?足以抵消给美高带来的损失吗?具体到点、面,一条条给我列出来。”
又是一份资料,狠狠砸到翁曼面前。
迟溪:“你给我好好看看,和凯信合作的这几个项目,美高损失了多少!”
早有准备的夏桐接过这一沓资料,分发下去。
每个董事人手一份,还放映在了荧屏上。
资料详尽到方方面面,一下子扯掉了迟中骏和凯信的遮羞布。
翁曼的脸涨红,阵青阵白,精彩地犹如打翻了颜料盘。
她怎么都没想到,迟溪的准备这么充分。
事实摆在眼前,她哑口无言。
迟溪懒得再看她,双手支在桌上,扫视其余人,“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并说出来。走出这个门再在背后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偌大的会议厅内阒静无声,没一个人敢抬头直视她。
……
回到家里时,迟嘉嘉在写作业。
白色的光晕从门缝里泄出,迟溪走过去本想敲一下门,又怕打扰到她,只好作罢,折返去厨房里看张嫂做饭。
“张嫂,今天晚饭准备什么呀?”迟溪柔声问道。
张嫂在煲汤,闻言笑道:“玉米排骨汤、油焖笋、香菇炖豆腐、香菇炒小白菜……都是一些家常菜,你和嘉嘉爱吃的。”
迟溪已经开始咽口水,往锅里看了眼:“好香——”
张嫂笑道:“今天的菜不错,你们有口福了。”
迟溪笑着恭维:“张嫂的菜烧得越来越好吃了。”
张嫂嘴里谦着,嘴角快裂到不能再大了。
迟嘉嘉做完作业臭着一张小脸出来,往桌上大刺刺一座:“迟小溪,上菜——”
“是是是,来啦——”迟溪应一声,端着一盘盘菜出来。
迟嘉嘉往桌上看一眼,嘴巴一翘:“怎么今天没有香菇炒鸡块啊?”
“都连吃了一个礼拜了,你不腻啊?”迟溪无奈。
“我喜欢吃香菇炒鸡块嘛!”迟嘉嘉哼哼唧唧。
张嫂听到出来了,把盛好的饭搁到她们母女俩面前,没好气:“你妈说的没错啊,都连吃一个礼拜了,还吃?今天吃点儿别的,乖,明天再给你做。”
迟嘉嘉哼一声,只好作罢。
她就是喜欢吃香菇炒鸡块嘛!还要用猪油炒的那种!特别香!
扒了两口饭,心里的郁闷没有减少多少。
迟溪看出来,温声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迟嘉嘉:“别提了,蒋小胖那个白痴!今天跑步比赛我被分到跟他一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蠢!根本就是个肢体不协调的笨蛋!害得我没有拿到冠军就算了,第一名也没有!气死我了!”
“没有拿到冠军也没关系啦,你每次都拿冠军让别的小朋友怎么办?偶尔也让让人家。”迟溪给她夹菜。
“你这话不对。”迟嘉嘉怼她,“你自己签合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别人要是敢跟你抢生意,你不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整人家?怎么,到了我这儿我就要和睦友好了?”
迟溪被噎了一下:“……有吗?”
迟嘉嘉回了她一个“呵呵”。
迟溪挫败,深感自己教育失败。
迟嘉嘉的饭量很大,一桌子菜一大半进了她的肚子。
见迟溪吃那么少,她忍不住给她夹:“怎么吃这么少,减肥啊?”
迟溪:“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下。”
迟嘉嘉:“你饭量怎么这么小?”
迟溪:“吃不下。”
迟嘉嘉摇头:“搞不懂你们这些大人。”
迟溪往她碗里夹菜:“那就别想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要搞那么懂干什么?”
迟嘉嘉冲她做鬼脸。
迟溪刚要抬起手威胁她,手机这时响了。
她不假思索地从桌面上捞起,乍然看到“蒋聿成”二个字,心跳骤然快了一拍。
他给她打电话干嘛?
迟溪下意识去看迟嘉嘉。
谁知,迟嘉嘉也是一副八
卦的表情,那一刻,迟溪甚至从她脸上品出了“这是哪个奸夫打来的”
的味道,弄得她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不紧张了,哭笑不得。
她定了定心神,拿着手机去了露台上接通:“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约莫是在户外,听筒里传来呼呼的海风声,混杂着他低低的笑声,在这个深夜格外地蛊惑人心。
迟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早就不是以前的蒋聿成,不要中他的计。
稳住心绪,她冷冷刺她:“大半夜的给一个已婚已育的妇女打电话?东信集团的董事长喜欢干这种事情?蒋先生,你不会有半夜给异性打电话的爱好吧?”
蒋聿成失笑了一声:“怎么,你跟你前夫复婚了?”
迟溪被噎住。
他总是这样游刃有余。论口才,她似乎怎么都不是他的对手。
明明年少时,他才是那个被她处处压着一头的。
只能说,人真的会变很多。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迟溪压住心里的烦闷酸楚,岔开了话题。
她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蒋聿成正了神色,也不再跟她开玩笑:“你跟凯信的闵才浩有什么恩怨吗?”
迟溪微怔:“为什么这么说?”
蒋聿成:“薛茗刚刚给我的消息,那天在伽罗半岛狙击你和蒋毅的那伙人,就是闵才浩的人。当然,这其中有迟中骏的授意。”
迟溪听明白了,略一思索,否认道:“我跟闵才浩没什么私人恩怨,如果非要算,那就是我挡了他的财路吧。美高之前由迟中骏掌管时,在市场方面给到凯信的分成是六个点,我觉得这不符合一贯的市场交易原则,也有悖公司的利益,在最新的董事会上否决了这项提议,并终止了美高和凯信的合作。”
蒋聿成懂了:“原来如此。你这得罪人的本事,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迟溪皱眉。
不刺她两句他是难受吗?
“跟你没关系!”
蒋聿成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跟她说:“我们能不能暂时休战,不要总是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迟溪有点意外,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警惕心却一点没有少。
“蒋先生,请你有话直说。”迟溪道。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不是刚刚才拿她弟弟的事情威胁她吗?
转头又这么客客气气的干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而且,港区大名鼎鼎的“蒋先生”,就连迟浦和、孟宗权这些老牌权贵,如今在他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她能帮到他什么?
“陪我吃顿饭。”
迟溪:“?”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了她家楼下。
迟溪看到薛茗从副驾座下来,作了个请的手势:“
蒋先生在车上等您,请——()”
“()[()”
一声合上了。
迟溪这才发现,他今晚穿得很正式,白衬衣、修身西装,与西装同色的马收着腰、甲熨帖着肌理,格外显衬身材;银色领夹、领带上有浮凸而显贵的暗纹……乍一看似乎很低调,其实细节上处处考究。
他很难得地戴了一副细金边眼镜,镜片下,那双凤眼分外深邃。
只是,少了几分平日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戾气。
侧面望去,鼻子高而挺拔,是一条笔直的线,如锋利迭起的山峦。他太好看,只是,骨相偏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迟溪依稀记得,年少时的蒋聿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远不像如今这样,由内而外让人感觉到危险冷漠。
让人……对着这张脸再难说出什么交心的话。
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他手腕叠在靠手上,略支着下颌望来:“怎么这样看着我?没见过我戴眼镜的样子?”
迟溪收敛心神,摇头:“我记得你以前视力很好。”
“这是矫正眼镜。在国外创业时,有段时间连日连夜看文件,视力下降得很厉害。”他始终不喜欢戴眼镜,之后一直在矫正视力,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长时间看文件。
今天是刚刚开完一个洲际会议过来的,没来得及摘下。
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
迟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主要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尴尬,说什么都不可避免地提到过去的事情。
说是吃饭,其实他带她去的是一个慈善晚宴。
迈巴赫穿过喷泉广场,径直越过排成长龙的一众豪车,在贵宾通道停下。周围人见怪不怪,更有侍者和门童马上出来迎接。
偏偏有人不明就里,吐槽道:“我们都在这排了半小时了,怎么这家伙就能插队?”
车内同伴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他一眼:“你不看车牌?敢跟这位大佬抢位置,你找死啊?”
话音未落,酒店的大堂经理也出来了,还有一些似乎是等待很久的港城名流也都纷纷出来相迎。排场之大,令人咋舌。
迟溪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不太喜欢。
搭着门童的手下车时,她分明能感觉到周遭或诧异或惊羡或探究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迟溪目不斜视,跟蒋聿成一道进了会场。
大堂四通八达,一排排拱形琉璃大门全都敞开着,擎天的罗马柱有序排列,不断有衣着光鲜的名流绅士和明星模特鱼贯而入。
记者扛着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一张张写着赞助商和名人嘉宾
() 的立牌陈列在各个入口。长餐桌、银色烛台、多层塔碟的点心、琳琅满目的鲜花……美轮美奂(),
(),
恭敬地将写有“蒋聿成”的铭牌递给她。
迟溪微怔,回头看一眼他。
“帮我拿着,我不戴这种东西。”
她这才接过来,将烫金黑底的铭牌在指尖翻转了一下,心道:确实是挺装逼的。
不由勾唇笑了一下。
抬头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眼底噙着笑意,迟溪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之后就是冗长的致辞、走秀等无关紧要的环节,他们在角落里一处不算特别显眼的地方坐下。可因为蒋聿成的缘故,期间仍不断有人过来打扰、问好。
他只淡淡点头,手有一搭没一搭在桌上敲着。
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这会儿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好在拍卖很快开始。
蒋聿成将一块平板搁到她手边:“你来投,记我账上。”
迟溪划开,发现里面是一列的捐赠名单,每次台上有新的展品时,这个名单就会刷新一次,这会儿展示的是一枚祖母绿钻石戒指,底价200万,每次加价不能低于10万。
“随便投。”蒋聿成头也没回道,十指交叠,轻轻搁在膝上。
迟溪笑:“不怕我把你搞破产啊?”
蒋聿成悠悠回头,侧睨她一眼:“你可以试试啊。”
饶有兴致的眼神,好像她说的是什么可笑的玩笑话似的。
迟溪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冷冷收回了目光。
价格已经抬到2200万,她随便按了2500万,想着反正不是她出钱。
没想到这就一锤定音,没人往上加了。
迟溪觉得没什么意思。什么慈善晚宴,一帮人在这里装逼摆阔罢了。
“我出去转转。”她起身告辞。
“不吃点儿东西?”蒋聿成问她。
迟溪扫了眼餐桌上的菜品:红酒鹅肝、法式焗蜗牛、番茄烩土豆、烤苹果……精致是精致,但比起这些她更喜欢中餐。
“不了,你自己吃吧。”
走到外面花园里,她才感到冷。寒意沁肤,夜风扬起了她的裙摆,如冰凉的塑料纸在皮肤上切割着,虽不算冰冷刺骨,却有持续的凉意从四肢百骸不断钻入。
迟溪这才后悔没有披一件坎肩。
深秋时节,港城夜间的气温已经骤降。
肩上微微一沉,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男士西装披到她的肩上,细腻温暖的质感包裹着她。上面还残留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还有灼烫的热度。
迟溪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
蒋聿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抄着手斜倚在白色的秋千架下。他本就身高腿长,气质冷峻,不笑的时候,严肃的表情让人无来由有些拘束。
迟溪定定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他干嘛邀她来参加这个慈善晚宴?如果需要一个女伴,他应该不缺。
但凡他放句话,大把女人排队等着。
可这样看似毫无目的的行为,迟溪又能隐隐感觉到一些莫名的苗头。
但因太过荒诞,她每次一往那个方向想就会命令自己掐断。
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这段关系里投入什么感情,他不再是以前的蒋聿成了。
但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过去的记忆总会如海浪般席卷而来,要将她淹没般令人窒息。
她没看他,淡淡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聿成:“我不是说过了吗,请你吃饭啊?”
迟溪不说话了,抓着他的西装平静地望着满园怒放的蔷薇花。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个季节居然还能这样大面积地盛放。只能说,这世上就没有砸钱做不到的事情。
不知道是社会现状的悲哀还是什么。
尽管她不喜欢这种氛围,可当你身处于这个泥潭里时,就不得由自己的心意来做事。
“不开心?”他看她。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迟溪表情平淡。
有风吹过,扬起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到她的肩上。
他伸手为她揭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金色的鱼尾吊带裙,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他指尖触着那一点儿肌肤时,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带着薄茧的手指上。
这双手依然宽大修长,指骨分明,是一双如艺术品般漂亮的手。只是,到底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变得更加厚重而强劲,如有千钧,有迫使她低头的力量。
这是绝对权力和金钱的象征,是阶级的压迫,就如迟浦和对她的压制,迟浦和对她母亲的逼迫。迟溪深刻意识到,哪怕同是富人,也是有明显的高低贵贱之分的。
他不经意的一个触碰动作,都让她极为难受。
这一直都是她努力想要摆脱的东西。
这更加让她深切地明白,他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的蒋聿成不会施加给她这种痛苦。而今的他,根本不在意。
或许,让她痛,让她难堪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所以,当他掰过她的脸,忽然低头去吻她的唇瓣时,她忍不住颤抖,下意识想要推开他。
“没动。”他似笑非笑,“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迟溪背脊僵硬。
她握了握拳,指尖无意识地陷入掌心,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放松。”他握着她的肩膀笑道,“我难道很粗鲁吗?僵成这个样子?”他微垂着眼帘觑她,“你跟你前夫不接吻的吗?”
“跟你没关系!”迟溪根本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你要弄就快点!我还要回家看孩子。”
他笑,不知为何,迟溪觉得他的笑声里充满着愉悦。
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蒋聿成,
你不能放过我吗?也放过你自己。”
“放过你?那谁放过我?”他低笑,
表情变得严肃,轻轻捏正了她的脸颊。
眼中的寒意和占欲让她心惊。
……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迟溪窝在车后座干脆假寐起来。窗外流光幻影,放映似的掠过,偶尔在她面上一闪而过,激起几道明晃晃的白光。
因为是夜晚,车内漆黑,倒不多么刺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车停了下来。
好车的性能向来不错,停靠时毫无觉察,她还在半梦半醒中时就感觉被人抱了起来。
刹那的失重,她险些惊呼出声,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头顶人的脖子。
睁眼就是蒋聿成那张冷峻寡淡的脸。
他身上那种清冽的冷香混杂着灼热的体温扑面而来,有种震荡心灵的窒息感。
迟溪觉得自己的心率在不正常,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别的。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其实她这会儿有点混乱,甚至分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过了会儿思绪稍微清明了一点,她喝了点酒,在他车上小憩了会儿,然后他把自己带回了这座环岛别墅。
夜晚的海滨非常静谧,棕榈树婆娑的树影在月色下轻轻摇曳,晃出一团团一簇簇忽明忽暗的阴影。
迟溪一米七,但骨架纤细,且因为她不爱吃东西,体重一直保持在90斤上下,被他强健的臂膀抱在怀里好像轻若无物。
到了门口,他单手开门,弯腰将她放下。
迟溪在地毯上站定,这才发现,其实他们有将近20厘米左右的身高差。
屋子里很暗,只有月光洒照在地板上反射出来的清辉。
迟溪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揉了揉太阳穴,去了沙发里坐下。
耳边听到水声,是蒋聿成在中岛台的地方给她倒水。
“喝水。”他弯腰将水杯放到了她面前。
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挺平静的,不像是要跟她吵架的样子。
迟溪双手捧过水杯,抿了口。
温热的水滚过喉管慢慢顺入胸腔,身体也好像升温了一些。
比之晚宴上,她的情绪似乎平稳下来。
可似乎,又不是那么平稳。
她手指不自觉搓着杯壁发呆。
“喝好了吗?”过一会儿,他忽然问她,语声沉沉。
迟溪还在神游,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手里的杯子已经被他拿走。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摘下眼镜搁到茶几上,回头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下去。
十指,略绷着插入她的发丝间。
头皮上微微的紧实的触感让她回了神,下意识要抵抗,可拳头落到他肩上时忽然又想起来此刻的关系,无奈又放弃了。
她在心里叹气,打算用消极抵抗来回报他。
耳边却听得他闷促地笑了笑,充满玩味,像是在嘲笑她竟然妄想用这种方法来让他打消兴致。
他吻得很细致,动作轻缓又游刃有余,像在拆一份期待了很多年的礼物,绝不可能草率收场。
与之前那掠夺、带着恨意的吻不同,今天这个吻,格外地缱绻、有耐心,似乎是要唤醒她某种记忆深处的回忆。
迟溪受不了,终于发出小兽一样绝望呜咽的声音。
奈何实在不想认输,只能闭紧嘴巴,拼命抵抗。可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如攻城掠地般步步为营、从容不迫,只一会儿就攻占得她溃不成军。
他的霸道和强硬她并不害怕,龙卷风来的快去得也快,可他这样慢慢地点火、撩拨……实在让她有点害怕起来。
更害怕的是自己的反应背叛了自己的理智。
她往后退,可已经无路可退,被他紧紧抵在沙发里内索取。
迟溪浑身都在发抖,一双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水雾,倔强地不肯去看他。
别开的脸被他两根手指轻易掰回来。
蒋聿成在头顶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睛里好似燃着两簇幽暗又炙热的火焰。他的眼神是冰冷的,也是灼烫的,好像要将她焚烧殆尽,至死方休。
但这样的眼神中,其实也夹杂着一丝困惑。
她的反应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太生涩了。
不过,她白玉般的小脸涨得通红,明明想要拼命抵抗却发现自己反抗不了的那种绝望、无奈又决定摆烂的表情,还是取悦了他。
实在是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