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一百一十六颗排球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一白一黑,两支队伍隔着一道球网相望，在正式站上球场的这一刻，十多岁的青年们抛却所有的杂念,在他们的眼睛中，找不到分毫的稚气，冷肃的厚重冰层之下，依稀能窥见炽热的火焰。
啪、啪、啪
云雀时矢站在发球点位上，匀速拍打着排球,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周身却渐渐升起安静而强势的气场,将人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吸引过去。
记忆与现实一一对应。
沢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笹川了平对面的六人之中,有四个都是他能叫得出名字的但这并非重点。
云雀时矢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场边，视线越过无关人员的身躯,场馆的角落，黑发柔顺的青年正懒懒地倚着墙壁，极具古典气息的凤眸半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手臂,看上去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福至心灵一般,云雀时矢清楚，他的兄长，正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放在比赛上面。
是了，他必须要向恭弥证明一些东西
前摇过长的云雀时矢很快引来队友们的诧异回头,但他们的视线还没来得及定格在前者的身上,只见一道白影迅速起跳，快若利刃出鞘时的一点寒芒。
“日本青训队vs意大利青训队10”直到场边传来火烧教练隐隐透着兴奋的声音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眼睁睁看着排球和自己的耳朵擦过的狱寺隼人瞬间不淡定了“十代目抱歉都是我的问题可恶,是我小瞧他了。”
沢田纲吉听到他的称呼，下意识开始摆手，自以为隐蔽地去观察周围人，确保周围人并没有特殊反应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嘛，别这么说啦，下一球就好啦。”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从十年后世界回来之后，能过一段时间的平淡校园生活，谁承想还不到一周，里包恩就把他们拎过来说什么代表意大利排球青训队参加比赛
沢田纲吉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笑看他们打闹的里包恩突然走向一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向毫无准备的他们宣告
“阿纲，你们去打排球吧。”
对此，体育废的沢田纲吉当然表示抗议，奈何他身边人瞬间来了兴趣，自称“彭格列十代目左右手”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更是眼前一亮。沢田纲吉本打算再挣扎一下，但大魔王里包恩下一句话便彻底消灭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顺带一提，彭格列是意大利青训营的重要资助方，他们已经答应了。”
思绪回转，沢田纲吉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经过一系列不平凡的事件后，他本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被磨炼得炉火纯青，但现在一看，简直是大错特错。
出洋相也就算了，但代表一个国家出洋相什么的
他已经窒息了。
“阿纲，别担心，你很强的。”山本武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后者像只小兔子似的颤抖一瞬，见此，山本武露出他的招牌爽朗笑容，安慰道“对面有云雀的弟弟，是老熟人了。”
棕发少年表情复杂“好。”
哈哈，这可是他感到窒息的原因之一啊
另一边。
无接触得分并没有让云雀时矢得意洋洋，正相反，他的神情更加郑重，幽深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直视前方。
“别大意。”背对着他的佐久早圣臣言简意赅。
云雀时矢早有此意“嗯。”
白到刺眼的灯光下，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寂静之中，黑发少年的身影犹如鬼魅，修长纤细的手臂如长鞭狠狠抽向被抛到空中的排球，小巧而浑圆的排球顿时变形，随即呼啸着奔袭意大利方的场地。
山本武勾起唇角，脚下用力，但比他更快的是笹川了平。
“嘭嘭”
沉重而巨大的爆裂声响起这是不该出现在排球比赛中的声音。
收回拳头，一头利落短发的青年以些许粗犷的笑声打破寂静。
“哈哈哈哈，抱歉，身体下意识就动起来了云雀的弟弟，这可真是极限的刺激啊”
“大力笨蛋吗”星海光来撇撇嘴，本以为能和远道而来的意大利青训队鏖战一场，没想到开局三分钟不到，就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群人，几乎都是外行吧
昼神幸郎笑容如常“但能把时速不低于170k的排球一拳打爆，据我所知，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吧”
星海光来一下子噎住。
但这一切和第三次站上发球点位的云雀时矢并没有太大关系，小巧的皮球再次脱手而出，直指山本武
“嘿呀”将排球高高垫起，山本武笑容爽朗“不好意思啦，好像有点高了。”
司职二传手的意大利青年充耳不闻，仰着脸迈开长腿，一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空中的排球，而后猛地起跳，在非必要的条件下，完成一次空中上手传球。
球的落点，正是企图浑水摸鱼、拼命降低存在感的沢田纲吉。
“欸怎么是我”暖棕发色的少年瞬间呆若木鸡，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咬牙起跳。
这一定是里包恩安排好的吧
“嘭。”对比在场其他人，他的扣球可谓是有气无力，似乎仅仅以把球扣过网为目标。
江湖外号“不动之昼神”的鸥台副攻手轻轻一跳，手一伸，排球便被彻底拦下。
在排球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之前，一只白皙的手背突然拦在两者中间。狱寺隼人一边在心中对自己抽中自由人一事骂骂咧咧，一边用力将球往上抬。
此前一直在意大利贵族学校就读的狱寺隼人自然接触过各种运动，常年在木仓林弹雨中穿行，他的
爆发力和对身体的掌控力绝对优秀，排球仿佛长了眼睛，直奔斜后方的山本武而去。
见到此景，由于沢田纲吉太菜所以有些兴致缺缺的昼神幸郎挑了挑眉。
“谢啦”山本武笑容满面，仿佛对眼下的一切早有预料，双膝微沉，他吐出一口浊气，和其他人不同，他的右手从左腹位置抡出，比起众人所熟知的扣球蓄力动作，更像是拔刀起手式。
“嘭”
“我来”
古森元也舔了舔唇，闪闪发亮的眼睛中似乎只能容纳这一小小排球的存在。“嘭”
排球仿佛长了眼睛，直奔斜前方而去。
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在小球下方，开场以来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宫侑无比强势而高调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修长的十指稳稳拖住排球，目光不停在队友与对手的身上切换。
这一过程十分寂静，但日本队的所有人都瞬间认真起来
当稻荷崎这位天才二传手持球的一瞬间，便是无声奏响了冲锋的号角
除了古森元也留在后场看家，其他所有人都开始助跑，无关性格，无关容貌，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名为饥饿的表情。
一网之隔，站在前排的沢田纲吉吓了一跳，四个人高马大、脸上像是用笔写了不好惹的青年向某一方向冲刺时，任何人都会呆住。
嘿咻
宫侑传出球，然后单手叉腰，看着高高飞起的排球作吃瓜群众状。
他传球的方向是右边，首先排除了一脸幽怨的星海光来和昼神幸郎。云雀时矢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与同样起跳的佐久早圣臣对上视线。
同样洋溢着战意与占有欲的黑眸相接，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在心中狠狠吐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侑。
非要不分敌我地看乐子吗难道就不能好好传球吗
云雀时矢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角，瞳孔缩至针尖大小，浓郁的紫光静静流淌。空中，他抬起的右臂顿住，就在宫侑以为他会把机会拱手让人时，他又毫无预兆地在空中抡圆本来垂在身侧的左臂。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变故，佐久早圣臣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指尖溜走。
云雀时矢的左手扣球并未消减力道，角度也十分刁钻，排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浑圆的弧度，目的地是两条边线相交的夹角，名为安东尼的意大利青年正巧守在球路上，竟是直接起跳挥臂，以十成十的力道将球直接回扣过来。
“嘭”竟与云雀时矢的力道不相上下。
佐久早圣臣眸光一凛，脚尖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又迅速起跳。但他显然低估了欧洲人的天生力气。
他下意识咬住口腔中的软肉，企图以疼痛激发自己更大的潜力，柔若无骨的手腕在此刻起到了关键作用，他的手背与手腕之间的角度甚至不足九十度，与被施加了巨力的排球形成对抗。
必须拦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佐
久早圣臣的余光之中，突兀伸来一只手。并不是与佐久早圣臣一同构筑一道高墙，而是如利矛一般狠狠捅出，最长的中指精准地捅在佐久早圣臣的指缝。
“哔日本青训队vs意大利青训队，30”
揉了揉手腕，佐久早圣臣眼神看向地板。“谢谢。”
宫侑哼笑一声，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嘛，小事一桩。而且要谢就谢小时矢啦”刺眼的白炽灯下，那头金发仿佛被镀上一层圣光。
佐久早圣臣疑惑地歪了歪头。
“小时矢的位置其实更好，只不过他在察觉到我的意图时，就主动让开了。”宫侑单手叉腰，笑容肆意。
佐久早圣臣闻言一愣，转向一脸事不关己的少年，正打算说话，却被对方抬手打断。
“别听他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撂下这么一句，云雀时矢转头就走。
佐久早圣臣“”
那你脸红什么啊喂
宫侑则是嘻嘻地笑了起来，感慨道
“傲娇果然是一大萌点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本队以6分的巨大优势成功拿下上半场。
“耶”日本队这边，以宫侑为首，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笑容，就连生性不近人情的佐久早圣臣都嘴角上扬。
性格、外貌、出身这些社交场合中衡量利弊的评分标准，在体育竞技中，将被无限地降低存在感，同理，心的存在会被着重强调。无需任何语言，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次传球，都会准确而生动地传达情感。
在体坛中极其常见的现象是，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的对手，下一秒就勾肩搭背成好兄弟，不问任何原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体育竞技中，人们更能感受到心与心、灵魂与灵魂的交流与碰撞。
这便是运动的魅力。
云雀时矢将发丝往后拨弄，接过云雀田教练递来的水杯，后者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你们做得很好，甚至超过我的预料。”云雀田教练缓慢而郑重地拍了拍手。众人被他这句直球夸赞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地挠头，摸鼻的摸鼻。
“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紧接着，云雀田教练话锋一转“看到了吗，替补席上的那些人，恐怕下半场才是重头戏。”
顺着他的视线，众人望去。坐在替补长凳上的球员们身形魁梧，肌肉发达，神情出奇的镇定，清一色的欧洲面孔。
云雀时矢和宫侑对这种战术十分眼熟，没办法，他们稻荷崎的主教练也搞过这一套，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接受良好。
“很有自信啊，这群外国佬。”星海光来眯起眼睛，眼神不善。
总是扮演保姆角色的
昼神幸郎也挑了挑眉，表面虽是在笑，可笑意未曾抵达眼中“好像被人看扁了呢。”
没人会喜欢被别人达成垫脚石的。
古森元也威胁似的扬了扬拳头，整个人显得张牙舞爪。“可恶，必须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笑话，能受邀来到青训营的，谁还不是个天才
见气氛成功被调动起来，云雀田教练点了点头，嘱咐道“刚刚那一场中，有两个意大利本土球员，他们的风格非常典型，大开大合，非常擅长防守，进攻灵活。”
“但要论进攻和防守，你们并不逊色他们”
很快，另一边传来的动静引起众人的注意。
云雀田教练猜得没错，坐在长凳上的替补队员们全部起身，接替上一场所有人。
云雀时矢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无论对手是谁，他都有足够的自信。但随着角落一道人影渐渐走近，他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去了。
青年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衬得他长身如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雀时矢的心口，一双淡漠的凤眸不经意地扫过众人身上的球服，漆黑的眼瞳中顿时浮现出淡淡的嫌弃。
“我不穿这个。”
从头到尾都捧着杯子悠哉悠哉喝茶的里包恩点了点头“随恭弥喜欢。”
从二人简短的沟通中，足以看出一些东西。
比如
“这么嚣张的家伙，肯定很强吧”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星海光来的眼睛中已经涌现出滔天的战意。
真想看看这家伙的败相啊。
读懂他未尽之意的云雀时矢不，你不想。
一身西装的青年似有所觉，狭长的凤眸淡淡扫来一眼，迈步朝这边走来，云雀时矢下意识打算张口说话，却忘记自己正在喝水。
瞬间，他狠狠被呛到，爆发一连串惊天的咳嗽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只手搭在了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