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八十五颗排球
宫侑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璀璨的金发被其主人毫不怜惜地霍霍着,看台上的颜粉顿时发出哀叹声。
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绝对称不上一句“美妙”。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宫侑并没有得出结论,本就理不清的思绪更是酿成了一团浆糊。
“啧。”
焦虑、歉疚、不解、担忧一系列情感混杂在一起,令宫侑下意识咬住下唇。渐渐地,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唇齿之间——但并没有唤起他的丝毫理智。
嘭、嘭、嘭。
一把大锤狠狠在他的心脏上不停敲击。
旁边,与其一母同胞的宫治并没有主动上前问询,而是和身侧一脸担忧的尾白阿兰窃窃私语起来——准确来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对方。
“真的不用管吗?”
宫治显得尤为漫不经心:“谁闯的祸谁去承担,任何人都帮不了一点。”
尾白阿兰表情纠结:“道理是这个道理啦”可是那两人的状态实在令他放心不下。
见他着实担忧,宫治轻笑一声,看了看不远处垂着脑袋的黑发少年,随后直勾勾望向宫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我只能劝某些人趁早放弃得好了。”
如同触电般,宫侑猛地抬眸,刚好对上那双隐含笑意与挑衅的银灰色眼眸。
“欸?这么说不太好吧”尾白阿兰并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然而宫治却没有为老实人解答的好心肠,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将音量提高——
“胆小鬼。”
此言一出,周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金发的二传手脸色阴沉如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捏紧了拳头,气势汹汹地朝着宫治走去。
看台上的观众被这一变故惊到,纷纷伸长了脖子。
就在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尾白阿兰心中一横、准备挺身而出劝架之时——
用着只有三人听到的音量,宫治兴致勃勃补上一句:“不但如此,某人还是一个至今都还不明白自己心意的笨蛋。”
尾白阿兰:“?”
瞬间,他脑中闪回一连串场景,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操。
“我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宫侑并没有因此感到惊讶,他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有万分浓烈的情感堵在喉头。
“谢了。”
作为回应,宫治挑了挑眉——不具备任何嘲讽意味。
“现在袒露心意的话,会更有帮助哦。”
宫侑脚步一顿,随后缓慢摇了摇头。
“稻荷崎vs狢坂,率先赢得两局的是——稻荷崎!”
“稻荷崎22号这场的状态真是骁勇无比啊。”
这场比赛看得观众酣畅淋漓。
“是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最开始时,22号云雀最不擅长的就是拦网吧?但是刚刚却和狢坂的桐生进行一对一网前对决,那可是和白鸟泽的牛岛若利、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并称为全国三大主攻手的‘扣恶球的桐生啊’!”
云南惠介和替补球员一起收拾着水杯和毛巾,不满地吐槽:“他们稻荷崎今天是在搞什么啊?”
臼利满弯腰捡起他漏掉的毛巾,摩挲着下巴,“确实很不正常啦,一个个的,尤其是宫侑和云雀,就是很古怪啦。”
“亏我们还对他们的配合那么防备,结果两场下来,云雀和宫侑好像连眼神都没对上几次。”
当然,这是夸张说法。但身为二传,臼利满会对全场所有人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
“得了吧,你注意力怎么可能放在他俩有没有对视——这种小事上,吹牛皮也要讲个基本法。”云南惠介漫不经心道。
臼利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反正都大差不差啦。”
“明明差很多啊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最初的话题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等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队友们的身影?
看着还在为胜利欢呼的人满为患的稻荷崎看台,云南惠介叹息一声,打算带着自家天然呆的后辈从角落中的后门离开。
“怎么了?”臼利满疑惑道。
云南惠介抓住扶手,却迟迟没有推开门。
“等等,外面有人。”
不想打扰别人谈话,云南惠介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小条缝隙,建筑物的阴影处,正站着两个他十分熟悉的人。
宫侑和云雀时矢?前者面色复杂,后者背对着门,云南惠介看不真切。
刚拿下四分之一决赛,却不去庆祝
一瞬间,他脑中响起两道声音,其一为偷听偷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另一道则是——听听呢,万一有什么炸裂大瓜。
人类共性的八卦欲望作祟,再加上才被没有发挥完全实力的稻荷崎打败——心中正气着,云南惠介不动声色,拽着不明所以的臼利满一起蹲了下来。
“嗯?我们这是……”在云南惠介颇具威胁的眼神中,臼利满闭上了嘴。
将朝田教练的叮嘱抛到脑后,宫侑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云雀时矢,快步来到他早就找好的僻静角落。
“小时矢,我很抱歉。”
气都还没喘匀,宫侑着急忙慌地开了口。
“关于小时矢兄长的事,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样说的”见少年脸上没有反感,宫侑心中的大石头往下落了落,鼓起勇气:“我没有重
视小时矢的心情,也不明白小时矢和家人的具体相处方式明明我一无所知,却擅自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
他唰地一声弯下腰。
“抱歉,这全部都是我的问题——!”
一秒、两秒此刻的每一秒寂静,都让宫侑觉得格外难捱。
半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云雀时矢伸手取下发带。丝绸材质的发带和浸了汗水的发丝彼此纠缠,云雀时矢此刻并没有那个耐心去一点点解开,直接用蛮力将其拽了下来。
发带静静地躺在掌心,云雀时矢坚定了心中的想法,用力攥起手:“别在意。”
此前,宫侑在脑子里设想出无数种情况,但云雀时矢此刻的反应,却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欸?”
宫侑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别扭地抬起了头,却见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负面情绪,平静到令他手足无措。
“我不会怪你的,不用介意这种小事。”云雀时矢摇了摇头。
“我们的处境本就不相同,依照自己的一直以来的观念做出判断,这并没有什么错。”
将宫侑脸上的空白尽收眼底,云雀时矢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所以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什么意思。
宫侑迟钝地眨了眨眼,明明眼前人这句“不用抱歉”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结果,可当他真真切切地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却生不出半点喜悦与欢欣。
不是埋怨他一无所知。
不是气愤他自说自话。
不是不原谅明明是关系亲近的朋友兼队友的他、却对自己无法做到换位思考。
更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他的道歉
是看似心无芥蒂地,对他说着“不用介意这种小事”。
他宁肯小时矢狠狠地骂上一顿,甚是打他一顿。
一瞬间,宫侑宛如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颓丧了下来。
眼前人面带微笑,恰似和煦春风,宫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底陡然升起无尽的寒意,无声无息地蔓延到身体各处。
他明白了。
“怎么了?”见他的脸色骤然苍白,云雀时矢蹙着眉,忍不住出言关心。
闻声,宫侑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才有了焦距。
他沉默着,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的双眸——直到云雀时矢毛骨悚然。
宫侑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所以,可以不要把他推得那么远吗?
这是他唯一的奢求。
黑发少年一愣,移开了视线,然后点了点头。
这无疑是在宫侑的心间下了一场大雪。
走在回到旅店的路上,宫侑心中仍一片空白。
最擅长的口才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灵活多变的脑筋此刻就像是遭遇了一场旷世泥石流——完全堵住。
冷静、冷静下来,先专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坐以待毙永远不是这位高中第一二传手的行事准则,他努力催眠自己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绞尽脑汁地想着可以和当事人搭话的话题。
然而他并没有料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小心!”宫侑目眦欲裂。
黑发少年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看到朝自己飞驰而来的车辆。
嘭——
梦幻的粉色烟雾凭空炸开。
“呵,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