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好咧，师父
吕山海同辈的老艺术家里，收徒并不少见，但是如果把人限定在吕山海这个人上，那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艺术界和文人圈子有非常多类似的地方，也不止这两个领域，在华夏很多地方都是很看重师承的。
特别是老一辈观念中，他们也有许多当过老师，但是学校的学生就像是外门弟子，自己还得有几个搞传承的内门弟子。
这算是某种潜规则了，就连现在的娱乐圈这种看起来很新的领域也依然存在这种情况。
不然也不会分出各个圈子，其中京圈就是最大的代表。
你听、华乐，就论体量，够大了吧。
但是到了圈子里，那你就是new money，暴发户一个，你要做点啥事，还得看人“老贵族”的脸色。
几代地位积累下来，那就是old money，天生资源就比你多。
你听在华乐面前，那是入场晚的，华乐在那些人眼里呢？
和你听没有什么区别。
你华乐创始人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人就已经开始积累了。
这这份地位的想要稳固，一靠血缘，二靠传承。
有点新时代贵族的意思，反正楚歌不觉得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压在人民头上的山。
吕山海则是这些人中的特例，因为个人的经历，吕山海并不属于传统的靠师承走过来的艺术家。
早年吕山海也是有名的天才，一点一点从底层爬上来的，他自己没有拜师，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还是自学。
成名之后，也没有想过要收徒。
对于这种制度，吕山海打心底里厌恶，作为曾经的异类，他经历过打压，明白那种被人压一头的感觉。
好在他吕山海有足够的实力，别人压不住他。
吕山海在这方面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同在一个公司，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格，老头子可愿意和人聊天，这里一句那里一句。
然后同事之间一交流，吕山海的性格也基本就被人知道了。
所以这样一个人，突然提出要收徒。
这感觉就像是你突然知道了花木兰的秘密；抽烟不买十块以上的老爹跟你说你其实是富二代；和你一起打列宁格勒保卫战保卫战平时乌拉喊得最大声的兄弟，在敬礼的时候突然伸直手臂。
高低带点颠覆性了。
“咳咳！”吕山海故意咳嗽几声把大家的思绪拉回来，这会他脸也老红了。
平时他没少骂别人老迂腐抱残守缺，今儿个自己来上这么一句，算是一耳光打过去抽自己脸上了。
不过行为一致，不代表想法一致。
楚歌还搁那寻思呢，他又不知道吕山海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也被吕山海的咳嗽声拉回来。
吕山海这会说道：“虽然我不乐意提这些，但是不得不说，老头子我确实有些名声和地位，我收了你做徒弟，就等于做了你的靠山，可以给你背书。一些人哪怕是冲着我的名儿，也会来找你合作，要针对你的人，看到我的名字也会多掂量掂量。
我不喜欢这样的做法，但是我得承认，这就是我收你为徒的目的。”
楚歌点了点头：“确实，有老爷子你帮我站台，确实能带来不少的便利，不过您不担心吗？如果后续有负面影响，会影响到您。”
吕山海摆了摆手：“我担心啥，不是我说，除非我跟你一起犯错，不然别人骂你都得先……先……嗯，你们年轻人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吕山海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嗷对，切割，要针对你都得先把你我切割再针对。”
虽然有点无语，但是确实是事实，楚歌额头黑线：“您倒是看得明白……”
“老头我不喜欢跟人藏着掖着，实话跟你讲，我平生最烦的，就是那些一口一个传承，抱着点手艺当个宝的家伙。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宝贝根本不是他那点手艺，是他的名声地位和资源积累。”
“那为什么还要收我为徒？”
“这确实是我的私心，说实话，你要是答应了做我的徒弟，除非你想学点我们那个年代的东西，不然我啥也教不了你，倒过来还得在你身上学习。咱们这个师徒，有名无实。”
大家都掩着嘴笑，吕山海就是这个性格，直来直去，啥都放台面上讲，看他不爽的人说他粗鲁，但是这又是喜欢他的人喜欢他的原因。
吕山海继续说道：“有些东西你现在还接触不到，你目前的对手，是那些新兴的娱乐公司，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闯出一片天。
到那个时候，你就会遇到新的敌人。
一帮思想陈旧，心里始终想着如何维护自己地位的家伙。
这是我曾经的遭遇，也迟早是你要面对的。
我以前喜欢看武侠小说，我以前一直不懂，为什么那些绝世秘籍争来争去死了那么多人，却不能多抄写几份，人手一份大家都练绝世武功。
后来我才明白，问题根本不在武功上。
说到底，还是地位，你跟我练一样的武功，我还拿什么压你一头？
而我说的你未来的敌人，也是这样的人。
当你崭露头角的时候，他们会拉拢你。
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他们会开始诋毁你。
这不是文人相轻的竞争，底子比起竞争要更加阴暗。”
这些都是吕山海经历过的，楚歌从吕山海的话里听出来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楚歌问道：“那么老爷子你以前是不愿意收徒的？”
“对。”
“我明白你说的话了，可是这些话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现在的情况是，吕山海说的，和他要做的是完全相违背的。
这一点也是在场其他人想要知道的。
吕山海说道：“因为你不一样，我收你为徒，并不是因为我比你厉害，而是因为我觉得你比我厉害。
我不会用冠冕堂皇的话来强行塑造自己伟岸的形象，我承认我就是想要给你庇护。
但是必须说清楚，我能把自己嘴巴当屁股，把曾经说过的话当做放屁，是因为你并不是在我的庇护下走我的路。”
如果吕山海强行要去解释，自己的行为和别人有多大的本质差别，那吕山海自己心里过不去，或许别人觉得没什么，觉得是正直的。
但是一辈子直来直去的吕山海自己会觉得太双标了，太虚伪了。
要做什么就是什么。
“我丝毫不怀疑，你可以像我一样，冲破那些老东西的打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但是作为曾经的过来人，我知道这有多么艰难。
我不怕你吃多少苦，但是我怕的是时间太长，你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浪费生命。
一条道路必须有其开拓者，才会有人在后面继续完善这条道路。
而现在这条路上，你走得比我远，那你就更适合去做这个引路人。
我们已经抱着传统太久了，属于华夏的新时代的音乐，我想要快点听到。
这就是我的私心。”
话说道这个份上，楚歌如果还不知道做什么，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楚歌站起来，又突然不走了，挠了挠脖子：“那老爷子，拜师怎么个流程，要下跪不？”
被楚歌这么一问，吕山海也愣住了，看向其他人：“你们晓得不？”
弹琵琶的小姐姐说道：“好像是要跪的，是要先敬茶还是先磕头来着？好像还得送腊肉。”
这……吕山海也没经历过啊，你要让他宣誓，他这会能背全乎了，但拜师的流程，还真没啥概念。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楚歌刚站起来，又坐下去，尴尬极了。
随后吕山海摆了摆手：“算了，跪什么跪，麻烦。以后你就叫我师父了，就这么定了。腊肉就算了，咬不动，明儿你早点来上班，给我带俩蟹黄包子得了，我乐意吃那个。”主要是想吃了，正好又有个能使唤人的机会，不然吕山海直接啥过程都省略了也行。
但是想吃了。
楚歌乐了，他当然是无所谓的，主要看吕山海这位已经成为自己师父的老人家的意见。
他都这么说了，楚歌也十分乐意接受。
说起来吕山海也没有刘全说的那么吓人嘛。
刘全还是太讲规矩了，给自己压力太大了。
倒是吕山海提出来这歌流程，都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了，高低带了点恶搞的成分在里头。
不过大家也都笑出声来，这才是他们认识中的吕山海。
那个总是笑呵呵，不拘小节，不吝啬教学，会在办公室外放擦边短视频的老爷子。
今天不仅听到了楚歌的新歌，还看到了吕山海收徒。
楚歌带给大家的思路，还有后面吕山海对于传统的叛逆发言。
两份经历对众人来说都十分宝贵。
很幸运，他们是今天被选中的人，可以第一现场看到听到这些。
楚歌乐呵呵道：“好咧，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