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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岸岸我呐,躺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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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帝京,登基大典前一个时辰。

    一只手挑开了明黄的帷幔,周治清的声音响起,“殿下?时候到了……”

    他看着榻里的人,止住了声。

    萧夜舟不知何时醒的,又或许是根本就没有睡。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长发披散,目光麻木而空洞,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周治清垂下眼,“殿下……”他声音一顿,“陛下,该更衣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只见萧夜舟已经站起身来,任由宫人们给他束发佩冠。

    ——三年前他从万军之中杀出,一路回到了帝京,将乐艾润的头颅扔在了大雄金殿之上。

    把萧淮吓了个脸色惨白。

    那时的他刚失去楚岸,战甲上还带着血,直直把乐艾润的头颅扔在了萧淮面前,周身气质十分骇人。

    满堂文武无一人敢言。

    “陛下,我有一事要问。”萧夜舟冷冷的说,“我自边关归来,十八城的将军都说粮草不够,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这是为何?”

    他的剑指向了萧淮,上面凝固的血液发出一丝怪异的气息。

    “大、大胆!”萧淮鼓起勇气,脸色还是惨白,“你这是不敬之罪!来人……来人!给我把他……”

    “不敬,是吗?”萧夜舟一句话便把他鼓起的勇气狠狠戳破了,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满堂文武,“可你看,满堂文武一百余人,谁敢阻止本王?”

    他的剑尖又离萧淮近了几分,将他的下颔都划出了血。

    “你……你这是要弑君么!”萧淮颤栗着问他。

    “弑君?”萧夜舟挑起眉头,“你也配叫君主?”

    这话不知戳中了萧淮什么地方,他顿时瘫坐在了皇座之上。

    “我最后问你一次,”萧夜舟声音更冷了,“粮食去哪儿了!”

    “……朕不知道。”萧淮咬牙切齿,那个尊贵的自称似乎让他有了几分勇气,“倒是你……你为何还活着?”

    “怎么?是在惊讶为什么你的人没把我杀死后再推下悬崖吗?”萧夜舟却淡淡的问。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仿佛萧夜舟才是他们的王似的。

    “又或许,你是在惊讶,为什么你给我下的毒,没有毒发?”

    这一句话更是令萧淮方寸大乱,“你、你胡说!谁给你下毒了?!”

    连底下站着的长公主也颇为惊异的挑起黛眉。

    “要我把那下毒的人带上来吗?”萧夜舟的剑尖又离他的脖子近了一点,只需轻轻一动就能把他的脖颈割下,“还是——要我说出五年前先皇逝世的实情?”

    “什么?!什么实情?”宗室的人站了出来,满目惊疑,“殿下……您……”

    “闭嘴——!”却是萧淮发出了一阵尖叫,他看向萧夜舟,“哥……皇兄,你、你想要什么?要皇位吗……我、我这就去写退位圣旨……”

    “我若想要,还用你来写圣旨?”萧夜舟的剑尖又近了一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萧淮,你一直就搞错了自己的位置!”

    他如此高傲的姿态,终于戳中了萧淮内心一直以来的阴暗面。

    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搞错?我搞错什么了?”

    萧夜舟眯起眼。

    “我没有父皇的器重,没有母妃的悉心栽培,正如萧孟覃所说——我从来都不如你。”萧淮怨毒的说,“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继位的是我,不是你;五年前失去一切的也是你,而不是我!那毒是无可解的——你一定、一定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神经质的颤抖着,俨然已经快吓疯了。

    萧孟覃,那是先皇的名字,也是萧淮一直以来的阴影。

    他是庶子出身,母亲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

    萧孟覃从来不拿正眼看他,在一次宫宴上更是直接把热茶泼在了他的身上,骂他只是个不如萧夜舟的废物。

    ——当着所有人的面。

    从此他把萧夜舟当成敌人,当成比较的源头。

    可后来,他发现这并没有用。

    生于源头的东西是后天远远赶不上的,比如天赋、比如出身。

    萧淮想,先天赶不上,那就在后天做手脚好了。

    他以别国的名义联系了萧夜舟的手下,将其策反,让那人把他从广英阁买来的毒药刺在了萧夜舟的身上。

    他让萧夜舟废了五年,让萧夜舟失去了一切——

    他以为他终于能比得上萧夜舟了。

    可上天好像还是站在他那一边。

    为什么没有毒发?萧淮不甘心的想,为什么他还能活着回来?

    “失去一切……呵呵,”萧夜舟冷笑,放下剑,“你承认给我下毒了?”

    “是又如何?”

    事到临头,萧淮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萧夜舟能走到这里,必定一切都已成定局,而他已经知道是自己下的毒,肯定不会留自己的性命。

    那不如将这些年来的怨恨一吐而快!

    “……五年前,父皇逝世,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你。”萧夜舟冷冷的抬手一招,殿外等候多时的沈泉安已经将一名老太监带了上来——

    “啊……陛下……”老太监已经很老了,讲话也颤颤巍巍的,“拜见陛下……”

    “把你五年前看到的事,说出来。”沈泉安在一旁说。

    “五年前……五年前……”老太监浑浊的眼珠一转,“是啊,五年前……那天,那天陛下病重,十一皇子……让我去端药……把我支开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看到十一皇子把刀杀进了陛下的身体里……还、还押着他的手在圣旨上题字……”

    “不!那都是假的!”萧淮尖叫起来,“你当时根本不在——!”

    “在的……在的啊!”老太监似乎想了想,才认出这个声音,“老奴在的呀,皇子殿下,你不记得了吗……你还落了个令牌在那里哇!”

    萧淮如遭雷劈。

    “喏……喏……就是这个……”老太监拿出一块破旧的银色令牌,“这,这是你母亲的哇……”

    “……哈哈哈哈——”萧淮又大笑起来,疯了一样,他看着萧夜舟,“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个老东西拉出来?”

    这便是承认了。

    不知实情的朝臣们都惊呆了。

    “……因为我根本不屑于和你抢,”萧夜舟低头,压低了声音,只有萧淮和他才能听到,“我不做那杀父杀兄的乱臣贼子,我曾经不想要这个皇位……可现在不同了,因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太废物了。”

    “所以我将重新谱写史书,而你永远是乱臣贼子。”

    “对了……好弟弟,你还得记住,这五年,是我施舍给你的!”

    萧淮脸色青青白白,像是羞耻,抬手便要扇他巴掌——

    “够了!够了!不准再说了!”

    可萧夜舟却已经先一步攥住他的手腕狠狠捏碎了。

    痛苦从手腕传来,萧淮痛得满头冷汗,耳边还回荡着萧夜舟如同审判一般的话语:

    “你克扣边境粮草,致使蛮夷入侵,是为不仁;残害兄长,是为不义;谋杀父母,是为不孝。”

    “如此不仁不义不孝之徒,焉能登大位?”

    就此,皇位更迭,时光飞逝。

    可萧夜舟却一直都没有办登基典礼,仿佛在等某个人归来。

    但……三年了。

    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三年间日月更迭,疆土在不断扩大,别国无人不惧之。

    三年间举国上下被萧夜舟以雷霆手腕重新整治,缺衣少粮的事从未发生,满朝上下无人不夸,民间再也没有怨声载道。

    从万军之中一人取回敌军首级的传奇也被有心之人夸大了无数倍。

    但没有人知道,新皇的这个传奇是用他爱人的命换来的。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传奇是由那位被史书抹去姓名的爱人缔造的。

    “不能这么写……夜舟,”沈泉安得知来龙去脉,抓住萧夜舟的手,好心好意的说,“何况也不会有人信的,旁人往往只会注意到你的名字……因为他没有身份,只有帝京少数人才知道你曾有过一个男妻。”

    “……而且也只有你一人活着回来了,所以不能那样写,认命吧。”

    ——是啊,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如果不是白狼没有死,他怎么会活着回来?

    他就应该在那里一起被埋葬……

    萧夜舟闭了闭眼,楚岸的死状在无数次的眼前闪过。

    他看着面前的千级台阶,眉头皱起。

    登基大典有很重要的一个步骤便是朝拜天地,祭天告祖。

    昨夜下了小雨,他本以为今天也会阴沉沉的下雨,可天际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而高台之上,老国师率领着弟子正在疯疯癫癫的跳大神,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古怪唱词——

    “往事如烟,转瞬即逝……命运的礼赠啊……快快归来……”

    “他通身纯白,注定从苦海中归来……”

    “带他来……带他来……”

    “带他来……带他来……”

    这唱词古怪而诡异,刹那间天际发出一声奇异的嘶鸣,白云渐渐成了彩色的祥瑞之兆,一只赤色的大鸟宛若带着火光似的从云端飞出——

    “那是什么?”

    台下观礼的臣子民众们都有些疑惑起来。

    “好漂亮……这是什么……”

    “身如雌鹰,五彩斑斓……凤鸟……是凤鸟啊……祥瑞之兆!”

    高台之上唱词逐渐快了起来,那老国师唱唱跳跳着转着手中的似筒似铃的东西——

    “…命运的礼赠啊……快快归来……”

    “他通身纯白,注定从苦海中归来……”

    “带他来……带他来……”

    “带他来……带他来……”

    “带他来——”

    那凤鸟的嘶鸣声再次响起,它几乎要贴在高台之上了——

    “带他来!带他来——”

    无数彩羽混着金色的花瓣缤纷落下,群众的欢呼声响起,高台之上的国师倏然喷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萧夜舟不知为何本能的加快了速度走到了高台之上——

    凤鸟消失了。

    天际落下了一个通身穿着纯白衣衫的男人——

    萧夜舟本能的接住了他。

    彩羽半遮半掩的挡了萧夜舟的视线,待他看清那人后,却怔住了。

    怀里的人如同黑鸦羽似的长发披散着,额下挂着一些如玉如珠的额饰,他双手置于身前,闭着双眼,穿着的衣衫似裙似袍,上面盖了小小的彩色羽毛,还有金色的花瓣。

    鲜少有人能将白衣穿得如此惊艳。

    而那国师的弟子还在唱:

    “命运的礼赠啊……波涛中孤舟翻涌……他将从苦海归来……”

    “带他来……带他来……”

    诡异的,萧夜舟忽然听懂了那唱词。

    高台下的人披满了彩羽金丝,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声——

    “恭祝吾皇,千秋万岁——”

    喧杂吵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岸脑海里还闪回着那日萧夜舟奔来的身影,他睁开双眼,却看到了熟悉的脸。

    他也怔了一下。

    “什么?那是上天赐来的新国师?”

    “那原来的国师呢?……新国师有那能耐吗?”

    “凤鸟相送,彩霞遍天……谁敢说他没能耐?”

    ……

    “……呃,”楚岸听着这些奇怪的、嘈杂的声音,又和萧夜舟对视,“我不是……死了吗?”

    他眼前好似还落着那天的大雨,还看着他心爱之人在雨夜中艰难前进。

    怎么突然就……就又看见萧夜舟了?

    “……我在做梦吗?”楚岸突然一抬手掐了掐萧夜舟的脸,随后疑惑的道,“不疼啊。”

    “……笨蛋,”萧夜舟的声音里好像带着哭腔,“你掐的是我,你当然不疼啦。”

    楚岸一愣。

    刹那间他的手被狠狠攥住了,萧夜舟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一般。

    “站起来……现在是登基大典……”

    楚岸:“……”

    ????

    我躺赢了?

    直接登基了?

    他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高台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人。

    天边彩霞遍布,那当真是极美的一幅画面。

    “……命运的礼赠啊……”

    古怪的唱词再次响起——

    “命运的礼赠啊……”

    “波涛中孤舟翻涌……他将从苦海归来……”

    “他通身纯白,注定从苦海中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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