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子他追着一条狗跑了
“你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沈泉安忽然看向楚岸,话里试探意味十分明显:“是想通了?还是……一觉醒来,发现有什么奇遇?”
他在怀疑楚岸。
楚岸眼神微动,大手一挥:“当然是想通了啊……我和他不是都有婚约了吗?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听之前系统的意思,这皇家婚约下来就跟现代结婚证没两样,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不答应就会砍头的封建社会,另一个则是完全开放、自由婚契的现代。
“……好想法。”沈泉安一笑,“你能想通是最好的。”
然而他嘴上这么说,神色却是另一番相反的意思。
——他不信这个说辞。
楚岸看出他不信,也没再纠结这个了,反正原主是被强行带过来的,应该也没几个人真的了解原主的性格吧?
那本打满马赛克的书里,他只粗略瞄了一眼,便看出来了原身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花瓶。
没事可以玩玩,但大多时候像一个‘男宠’一样上不得台面。
就像没有尊严一样任人侮辱。
……不对,那就是本没营养的小花文,我这么剖析人物干什么?
此时的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书中人,不再是旁观者。
蝴蝶翅膀轻颤,便使得许多东西已经偏离了原地。
楚岸把自己越走越偏的意识拉了回来,看着沈泉安:“那你把这个……给王爷扛回去?”
“我让人来抬就是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交流,沈泉安对他的印象也发生了改观。
他原本以为这人无才无德,只是靠着姿色当了男宠。
“要!我先去找个大夫把手上处理一下……”
然而——
片刻后。
萧王府。
“巧思,实在是巧思!”王府的工匠师傅仔细看过轮椅后,发出了感慨:“做这椅子的人在哪里?”
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这么来减轻王爷的负担呢?!
一把年纪了是白拿王府银子吃饭的吗?!
“那你猜猜,这是谁做的?”沈泉安看向萧夜舟,但笑不语。
近日京城里来了一批异域商人,萧夜舟眯了眯眼:“你花钱请那些异域人做的?”
“再猜。”沈泉安却铁了心要让他自己猜出来。
萧夜舟蹙眉:“你是又找到什么奇人了吗?”
沈家家大业大,擅于经商,富可敌国,又掌管着大部分钱庄,花重金请来的能人也有许多,或许其中就不乏有做出这把椅子的人。
“不对,”沈泉安还是笑:“再猜呢。”
一次两次是纵容,再多了就是心烦。萧夜舟瞥了他一眼,冰冷道:“带着你的椅子滚出去!”
“……”
坏了玩大了。沈泉安连忙咳了咳,又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然后才道:“这是楚岸给你做的。”
这可以说是萧夜舟从未想过的答案,他怔了怔:“楚岸?”
似乎在怀疑沈泉安说的是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楚岸。
“如果之前那些传言里的事真的发生过,那么现在的楚岸,就是像变了个人一样。”沈泉安又说。
萧夜舟眯起眼睛:“那些事我亲眼看着发生……不会有假。”
“那可就奇怪了。”沈泉安一边用折扇拍着手,一边思考:“他现在一点也不像传言里那样荒谬无德、好吃懒做、无能无才。”
张口便是贬低的词语。
萧夜舟的目光落到了那轮椅上,看了片刻,突然问:“那他现在人去哪儿了?”
上次那匆匆一面,他隐隐觉得有变化,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变化。
“他……追着一条狗跑了。”
提起这个,沈泉安嘴角一抽,显然是觉得奇葩:“本来他要和我们一起回来的,但出了那木匠的门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野狗,追着他就咬……躲了两下都还是追,他就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反过来去追着狗打了……”
萧夜舟无奈扶额:“你没阻止他吗?”
“阻止了,但他说他要让那狗知道谁才是祖宗……我便没插手了。”沈泉安缓缓说道。
说实话,他觉得萧夜舟这个男妻……应该脑子有点问题。
但可能是间歇性的那种。
精神状态堪忧。
“那你和他昨天一夜没回来,就是为了看他做这个轮椅?”萧夜舟却又问。
“是啊。”沈泉安理所当然道:“他昨天做这个东西还做了一整夜呢,都没怎么休息。”
“……你和他,昨天,单独,待了一整夜?”萧夜舟看似平静的问,“那为什么不叫他休息?”
他都没和楚岸待过一整夜。
沈泉安没意识过来他这话里隐隐藏了不满,心直口快:“我这不是想看看他最后到底能做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吗?”
“……罢了,”萧夜舟怜悯的看着他,心想怪不得都而立之年了还没个媳妇呢,叹道:“来人!去寻公子……请他回家。”
楚岸这辈子都没想到来到异世的第一次奔跑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被一条狗追着咬,跑了半天都没见那狗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在路边捡了块石头转过了身,眼神麻木的看着那条狗。
狗一时间没敢跑了。
两相对视之下,楚岸拿着石头,拔腿就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本来今天就烦!你还追追追!!追你爹呢!!!!”
狗被他吓跑了。
楚岸泄气的坐在了地上,像个瘪了的小气球,他愤怒的把石头扔了出去,却听到了一声哀叫——
“呜……”
“?”楚岸愣了下,心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石头叫。
熬夜和突然剧烈的奔跑让他思维迟钝了很多,等他反应过来时,才觉得自己应该是砸到什么东西了。
他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满是细小伤口的手,又爬向了发出叫声的地方。
是一只白灰色的小猫。
已经奄奄一息了。
卧槽?!!楚岸连忙站起身,蹲下来查看那小猫的情况。
“呜……喵……”小猫见到有人来,发出了细微的叫声。
它看上去不过三个月大,身形瘦小,毛发脏乱,像是流浪的。
身上没有流血,但是它倒在地上没有动,那石头也不知崩去哪儿了。
“对不起对不起!!!”楚岸双手合十,“我不是故意的!!!”
“喵……”
小猫发出叫声。
“系统?!系统!?你帮我看看它还能救吗?”楚岸在脑子里扯着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这系统是不是没电了?怎么总是断线?!
这时小猫却再次发出哭叫似的声音。
楚岸硬着头皮,伸出手碰了碰那猫,又瞧了瞧不远处那块不大的石头,上面没有血迹,应该没有砸出外伤。
但内里就不一定了。
“喵呜……”小猫看向了他,眼神干净无比,像是带着祈求。
楚岸一直都知道自己脑子有病,但是他也知道万物有灵,不应该随意伤害。
除非它先伤害自己。
可这猫什么都没干,只是路过就被砸了,现在可能要死了。
飞来横祸不过如此!
“……我带你去看大夫吧。”楚岸轻轻抱起它,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的说:“对不起……”
清晨的街巷上没有什么人,但路边的铺面却逐渐开了。
天边隐隐有些黑,起了大风,像是要下雨。
楚岸闻着满街的早餐香气,找到了一家名为神农堂的铺面。
他饥肠辘辘,眼前有点发黑,差点被门槛绊倒。
“公子……你有什么……”眼见他差点摔倒,坐诊的大夫连忙从药柜后面跑了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楚岸把猫递了过去:“它要死了,快救救它!”
小猫发出叫声。
大夫:“……”
我看你才像是要死了!
“看啊!”楚岸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颇为莫名:“我让你看猫!你看我干什么?”
“…你……”大夫低头看猫,“不是,你这猫怎么了?”
“好像被我用石头砸到了。”楚岸吸了吸鼻子,想到了他在现代时养的那只猫咪,眼眶迅速红了,有点想哭。
他还是很喜欢小动物的。
大夫欲言又止,但他觑着楚岸发红的眼眶,只能先接过那猫看了看,捏了捏它身上的骨头,皱眉起来。
小猫:“喵——”
大夫狐疑的捏了捏小猫的手掌,又摸了摸它的肚子,最后朝后堂一喊:“月月?月月——你拿两个包子出来!”
楚岸茫然:“干什么?”
后堂很快有个穿着小薄袄的女孩拿着包子跑了出来,“爹——怎么了?”
包子冒着热气,显然是刚蒸出来的。
楚岸看得越发饿了。
大夫却拿起那包子,掰开露出里面的肉馅,放了一点在小猫鼻子前。
小猫瞬间站了起来,撕咬着那肉馅。
哪有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一时间满屋寂静。
楚岸难以置信的看着它,又看向大夫,呼吸一窒,声音颤抖:“……它这是回光返照吗?”
大夫:“……”
他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一眼楚岸,“什么回光返照?你傻呀,这明显只是饿得没力气而已哇!”
楚岸:“……”
亏他还以为这猫要死了!
简直浪费感情!
小猫吃完了肉馅,又伸手去扒大夫手里的白面皮,发出绵软的叫声。
“猫看完了——看看你吧,你这手是怎么了?”大夫皱着眉,目光打量着扫过楚岸,“是刚从哪里逃出来吗?”
楚岸一身脏乱,手上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来,像个被打的乞丐。
“月月,去叫阿福哥哥端盆药水来。”大夫又扭头看向女孩,“快去!”
名为月月的女孩跑进了后堂,很快便有一个少年端着草绿色的水跑了过来。
小猫攀上盆,想去舔里面的水。
“这个你不能吃,”大夫把它拂开,又看向楚岸,“把你的手放进去。”
楚岸学过中医,大概能闻出那盆水的配方,犹豫了一下,道:“但是我没有银子。”
“啊?”大夫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摆了摆手,“没事,治病要紧,大不了好了去给我晒药草……”
他拉过楚岸的手,按进了那盆草绿色的水。
门外却突然惊雷乍起,下起了大雨。
楚岸心脏毫无来由的剧烈跳动起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冰凉的药水洗去了手上的脏污,盆里浮出一些很细小的木屑,大夫皱着眉看他手上的伤口,“你是木匠?”
“不算……这伤很严重吗?”楚岸见他皱眉,一时也拿不准这种伤口在古代会不会感染发烧。
“不重,”大夫摇了摇头,“回去擦点药,包起来,这段时间别碰水,三天就能好……阿福,去给他拿瓶药来。”
少年点点头,又去向了药柜旁,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
楚岸看着他,突然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名为阿福的少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摆了摆手。
“他是个哑巴。”大夫却道,“怎么说话?”
“……啊,”楚岸立刻道,“对不起!”
不过这少年动作如此利索,他真没想到这是个哑巴。
大夫笑了笑,把他的手给缠了起来,叹气:“你看上去是个好人家的公子哥,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回答他的是楚岸肚子‘咕’的一声叫。
“……阿福,去添盅茶,再拿几个包子来。”
楚岸羞愤欲死,连忙起身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家去吃就行……这个药多少钱?我、我回家取了回来还给你!”
阿福却已经朝后堂去了。
“别那么激动嘛,”大夫示意让他坐下来,眼神慈祥:“吃了再回去也不迟的。”
楚岸如坐针毡,心里却奇怪这大夫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难道他也知道自己是那什么男妻?
“我看着你呀,就想到了我的儿子……你和他长得好像。”大夫却叹气,“他如果没死,现在和你应该也是差不多大的。”
茶和包子被端了上来,楚岸忍不住诱惑拿过一个包子吃了起来,闻言抬眸看向这大夫,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么老套的剧情吗?
那他接下来是不是该认个义父?
大夫看他的眼神却越发慈爱,抬手把碗推过去,提醒他道:“慢点吃,别噎着。”
小猫喵喵喵的挠着楚岸。
“……给你,”楚岸低头,掰开包子,把肉馅给它,自己吃皮,“别抓了。”
他自顾自的喂猫,完全没意识到面前的大夫眼神已经从慈爱逐渐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那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