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先生,我该走了。”
钟会抬起了头,神色颇为豁淡。
而老者却是不由得一愣,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孩童也是这般望着自己,没有凉薄,亦无期许。
老者不是不曾问过孩童,你难道就不好奇原因,孩童笑答曰:
“我只知道,您救过我的命。”
何等的寂寥,何等的落寞,却又是何等的猖獗和肆意。
虽千万人,吾往矣。
但钟会才出门不久,一只黑黄的野兔直接从屋中窜出,然后纵身一跃,直接扑倒在钟会的怀里。
钟会随即一愣,下意识的去伸手接住。
而老者则是看着忽然从屋中窜出的这个小东西,若有所思。
随即又瞥了兔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询问: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么?”
野兔却并不回答,而是朝着钟会怀中又蹭了蹭,然后翻了翻眼皮。
甚至略有几分舒适的躺倒在钟会怀中,露出白色的小肚皮。
而看着钟会那满目的疑惑看向自己,老者却仿佛并无意于给他做出解答,而是神色颇有几分玩味,甚至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随即摆了摆手道:
“走吧,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钟会虽然满目疑虑,却还是摸了摸怀中兔子那黑黄的毛发,兔子仿佛很是舒服,又朝着钟会怀中蹭了蹭,很是亲近。
但便是在钟会走后不久,本就显得格外摇摇欲坠的木屋此刻瞬间仿佛被抽空了全部气力,而紧接着,拦腰折断房梁便从天而降。
但奇怪的是,分明离得不远,但钟会却并未听到半分声音。
倒是野兔忽然睁开了灵动的眸子朝着林中望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哀鸣。
钟会当然听不懂兔子的叫唤,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让它受惊了,顿时再次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随即将衣物遮掩在它的身上,似乎是安抚它不要恐惧。
但此次却并未如同以往那般的风平浪静,才刚刚走出林中没多远,便是一只刀兵几乎是顺着斗笠下的脖颈直接伸出,风声都未曾因此而停顿几许。
就在钟会刚刚低头闪过这贴脸而行的刀锋后,又是一脚就要直接踹在钟会的脸上。
本来以钟会如今的能耐想要躲过这一脚分外的简单,但很可惜他怀中抱着一只野兔。
同时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纵然是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也不愿将野兔抛下,反而是护的死死的,仿佛生怕其受损半分。
这也直接导致这一脚便直挺挺的踹在了钟会的腰上,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导致钟会后退三步才艰难稳下身形。
顿时闷哼一声,暗暗心惊。
怀中野兔这时也从睡眼朦胧的状态中被猛然惊醒,一对红眼直挺挺的看向钟会,似乎是在担心。
按理说这段路走过很多遍,甚至早已清场了才对,谁能如此准确的知道自己的全部行踪还能进行这般行刺之举,钟会心中也说不清。
但来者也并未一击不中而选择退去,而是再次借助树林的地形成功藏身在了阴影,准备再次发动偷袭。
但这一次,他显然便没那么幸运,才刚刚在他有所动作时,一根细若毫毛的针线便不知从何处激射而出,直接没入了他的脖颈。
他一时半会还并未感受到什么,但很快,便是眼前一阵模糊随即倒了下去。
而此刻的钟会左手仍旧将野兔抱在怀中,只是右手在腰间摸了一把,但速度太快,以至于一息之间全部动作都已完成。
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此时钟会才将野兔放在肩膀上,上前试了试那人的鼻吸,在确定那人还有气在之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便直接离去。
可便在钟会回到屋中刚刚挥退左右后,便直接拆下了身上的软甲,若是有人能看到的话,便会因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痕而感到触目惊心。
很难想象,分明是个什么武事都不需参与的文官,身上为何竟能伤损至此,若是张华知道了,恐怕也会心生好奇。
野兔在一侧啃食着钟会让人准备好的坚果,却时不时还是会偷偷看向钟会,虽然通红的双眼并未因此而有丝毫转动,只是小小的身体略微有些抖动,或者可以是说是在战栗。
片刻后,钟会咬断手中的绷带将磨好的药粉绑在自己的身体上,环顾四周,这才剧烈的咳嗽起来,最后吐出一口污血。
在钟会做完这一切动作后,便仿佛长松了一口气,直接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开始大口喘气。
而此时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敲门的声音。
在侍从上报后,钟会却皱了皱眉,然后翻身倒床边便睡,显然是无意搭理。
于是侍从只能咬了咬牙然后无可奈何的去告诉门外等候着的乐广,钟会正在休息。
扑通…
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乐广竟然直接就此跪倒在钟会的门前,无声也无息。
甚至还告诉侍从不要通知钟会,不由得让人心生三分玩味和好奇。
但如此近的距离又怎能瞒的过钟会,更何况侍从肯定也不敢瞒报。
可让侍从都感觉无比意外的是,一向礼贤下士又宽以待人的钟会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直接再次翻身,还告诉侍从不要打扰自己休息。
这下就连侍从都有些目瞪口呆,顿时有些张目结舌,最后无可奈何的从自己屋中掏出一条毛毯。
但是,乐广却并不敢接受,甚至因此而浑身颤栗。
对于此事,首先得知的张华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一声叹息。
而魏舒在听闻之后也是报以冷笑,随即双手抱于胸前,若非张华阻拦,他甚至都想去直接揍乐广一顿以示心中不平。
王裒倒是一如既往的喝酒醉生梦死,以至于完全没有听闻此时,不得不让人感慨有时候醉生梦死也绝非什么坏事。
第二日一早,钟会便直接在喂食了兔子之后推门而出,仿佛全程未曾看到门前跪了一夜的乐广一般,也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他以身犯险立下的颇天功绩。
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无论是张华,魏舒还是王裒竟然无一人因此而觉得钟会凉薄。
都是一副理应如此的姿态,甚至还有人在心中感慨钟会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