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但是很快,傅嘏便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平稳下来,上前拱手而立道:
“将军可知,我等欲行何事。”
此言一出文鸯眼中杀机毕露,但视线却转向了一侧吊着草根看戏的钟会,显然是在等这家伙的决定。
在钟会微微颔首后这才冷冷开口道:
“自然是奉太后遗诏,诛杀叛臣而已。”
此言一出图穷而匕现,文鸯手中的短矛已经近在咫尺,就差直接砸向傅嘏的脸。
而此刻的傅嘏却是出奇的淡然,不仅不闪不避,语气甚至隐约显得有三分咄咄逼人道:
“此等大事,岂能如同儿戏。”
听闻此言,文鸯这才收起短矛,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戏谑。
而乐广也在此刻间赶到,文鸯看到乐广就要上前行礼乐广却是摆了摆手,前者这才停止了那细微的动作,不动声色只待傅嘏的反应。
随即乐广将视线投向钟会,看到后者无动于衷后这才暗暗安心。
而这些细微的动作无不落入傅嘏眼中,其汗流浃背之间,也明白了钟会的威望以及其决心。
更是清楚之前钟会所说绝非妄言。
唯一可怕的,那便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钟会心中到底在如何盘算,而钟会显然无意于透露给他,目前交给他的,也仅仅是依令而行。
这无疑让傅嘏极为的被动,但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咬牙听令。
而在乐广到来之后,钟会摆了摆手,然后带走了傅嘏,留下乐广上前与文鸯交谈。
而钟会才刚刚没走多久,文鸯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先生,以汝之才,为何却甘居人下,次骞不解。”
此言一出,乐广却是丝毫不曾动容,不仅仅是面不改色,甚至称得上泰然自若,如此气度,就连近在咫尺的文鸯都暗暗心惊。
他有如此询问实属寻常,诸葛诞如此以礼相待乐广都不愿为诸葛诞效力,文鸯想知道乐广到底是怎么想的。
即是试探,也是心中略有几分蠢蠢欲动,若是乐广真的有所动作,他自然愿意依令而行。
而乐广的回复却几乎是不带半分迟疑,同时也让文鸯极为错愕:
“若无主公,我不过乡野一饥民而已,次骞你虽精通于武义,却疏忽于人情。”
说到这里,乐广却是眼神微微眯起,石破天惊道:
“而且,若是我告诉次骞,主公如今的个人勇武或许并不逊色于你,次骞可信?”
此言一出文鸯手中短矛都是微颤了一下,这才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向乐广,见后者坦荡和坚定的神色后,顿时为之错愕,心神微颤。
信?
他不可能信的,如今万军中根本就无人可为自己一合之敌,但乐广却是算无遗策,更是善于弄险,最为关键的,便是其从不将自己置身于绝境。
但此等大事,乐广却不仅仅毫无疑虑可言,更是对钟会毫无二心。
但这还不足以让文鸯为之震惊和好奇,但乐广这句钟会个人勇武不输于自己,他自然是半句都不信,甚至隐约有几分跃跃欲试,想要向钟会领教一二其本领。
见到后者如此模样,乐广也是轻笑,心道其心性还有待打磨,至于这结论从何而来。
那倒是不难理解,先不提钟会落下的字迹苍劲有力,笔法独到,这书法上首屈一指的造诣首先便需要不俗的气力。
光是钟会如今那只毛笔,重量便不下三斤。
在这个时代毛笔是主要的写作工具,那么可想而知端着如此笨拙的毛笔还能写出如此绝世的书法,那持笔者又将拥有怎样的伟力。
至于乐广是怎么知道的,那自然是在一些关键细节的运作中钟会毫不遮掩,这无疑是一种信任,却也不失为有震慑的含义。
如今钟会那只毛笔里面机关重重,若是常人不小心碰触可能都会身首异处,但此物在钟会手中却是如臂使指一般,不仅仅有千般变化,甚至隐约可化作锋锐的刀兵。
纵然是马隆在之前的改良中都为之频频摇头,称其中间的细节工艺太过微妙,自己如今的能耐根本不足以将其打造完成。
不得已还是钟会亲自操刀,才使那图纸上的模样勉强打造出雏形。
按照马隆的说法,那便是钟会太过于的异想天开,竟然妄图在不到一尺长的毛笔中添加胜过墨家机关术的工艺,不可谓不是痴心妄想和胆大妄为。
而最为可怕的便是马隆常言,哪怕打造成功了此物也必将极为伤身,因为一个错误的频率和常规的触碰都可能会触发其中的机关,从而直接割断自己的指骨。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致命,这也是为什么钟会能随随便便便可弹奏出千古绝唱的原因之一。
也只有如此巧手,才能弹奏出如此惊艳世人的乐章。
光是做到这一点,便足以闻名于世,但钟会在朝廷上的名声却是玩物丧志,不得不承认这必然是其故意为之。
而如今傅嘏刚刚步入这局面,形势便已然逆转,乐广有预感,或许不日后,便会攻守易型。
正如汉武帝所言:寇可往吾亦可往。
而在刚刚离开暗中布置的营帐内,傅嘏便已经是面带愠色,嘴角直抽,显然不清楚钟会到底如何做到如今的局面,因为他根本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竟然真的有人能在司马昭眼皮底下保下这么一个关键人物,虽然隐约能察觉到和后面进来的那个人(乐广)脱不了干系。
(傅嘏如今不知道乐广的姓名)
但如今时间太短,傅嘏根本就打听不到其中的关键信息。
而且,他有预感,如今的钟会已是树大根深之态,似乎有什么事情很快便会发生,而且异常凶险,若是自己真的一无所知,那么必将身首异处。
最为可怕的是,如今傅嘏根本就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乐广和钟会早已心照不宣的灭蜀之战,在傅嘏这里可谓是未曾听到过半点风声。
所以他只能隐约知道要打一场战役,但首先淮南三叛刚刚平定,朝廷必须需要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
然后便是刚刚出现的弑君之事,此事必然需要足够的时间消除影响,所以一时半会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动作。
所以以至于如今的傅嘏百思不得其解,却只能抓耳挠腮,几近疯癫,却仍旧只能一无所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