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花魁
从卧房走出来，槿安没有像同路之遥说的那样直奔城南而去。
他先是来到梦蝶的住所，梦蝶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扬声问道“门外是何人？”
“是我。”槿安沉声道。
梦蝶打开房门，看见槿安已经脱去了一身喜服，换上一身常服。
梦蝶也一样换了一身素衣，槿安来之前她正换衣服准备梳洗，姐姐在她上轿前告诉她王爷今日不会同她拜堂，想来也是不可能洞房了，她想着槿安不会再来便换了衣服，哪知槿安夜里又来了。
“王爷，妾身失礼了。”她不便起身，坐在轮椅上对着槿安行礼。
“无事。”槿安上前将梦蝶的轮椅推进屋内，对着她屋中的侍女嘱咐了几句，便叫那些人退下，屋内只剩下他和梦蝶。
冬日的天气本就冷冽，王府内到处红色的布置为这冬季平添了几分燥热，从刚才的正房出来，不只是酒气作祟，或是屋内气氛太过暧昧，槿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到了梦蝶这里，因是侧妃，隆重的布置又不显得太过繁重，倒有一丝呼吸的余地，他坐在这熟悉的屋子里，窗户和门都开着，屋内灯火通明，吹进来的冬风都显得清新。
槿安像看孩童一般的眼神看着梦蝶，“还习惯吗？”
梦蝶也依旧保持着往常的态度，“托王爷的福，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那便好。”看到梦蝶的态度，槿安的心也得到了一丝安慰。
“蝶儿想吃桃花酥吗？”
“我知道，是王爷想吃了，平日里最爱买的城南的那家。”梦蝶最可贵的地方，便是她什么都明白，但不宣于口，她知世故而不世故，聪明但喜欢装糊涂，不像她姐姐梦茧一样沉闷，她灵动活泼，若不是这双腿无法站立，想来定会比现在更加鲜活。
“你是个机灵的。”槿安站起身，“你姐姐过几日便来看你。”他伸出手摸摸梦蝶的头，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的那天，她也是这样同他说着话，说安哥哥一定要保护她。
槿安走出内院，和馒头一同骑着马直奔城南。
槿安走上樊楼最顶端，俯瞰着皇城，宫内还灯火通明，不知道那个人现在睡了没有，他没有急着去城南，而是在樊楼点了一壶酒和几样菜。
“王爷，咱不是要去城南吗？”
“我知道。”馒头跟着槿安也许多年了，怎么偏今天就像个愣头青一样什么都问，看不懂主子的意图，馒头一脸羞赧忙低下头喝着茶水。
已近深夜，樊楼里还是人头攒动，不一会座上的宾客开始躁动起来。
“那是谁啊，怎么还蒙着面。”
“你没听说啊，京城里最近来了一位景南的花魁娘子。”
“景南的花魁？！能比京城的还好吗？”
“诶，此言差矣，据说这位花魁色艺双绝，琵琶更是弹得出神入化。”
“你来过啊？”
“没啊，我也第一天。”
“你没看过在这扯什么，都是听说。”
“这不是来了嘛，走走，看看去。”
纷杂的议论声将槿安从繁杂忧虑的思绪中拉扯出来，楼下慢慢聚集了许多人，只见那花魁坐在大堂中央，一袭红衣翩跹好似下凡的仙女，蒙着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勾魂摄魄，面纱之下的红唇若隐若现。
一声琵琶起，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好奇这位花魁的琵琶是否如传说中一样惊人，只见她纤细手指如水葱，灵活地在几根琴弦上翻飞，起初缓慢，悠然而绵长，一点点让人陶醉。
琴声渐渐急促起来，她按弦的手指好像蝴蝶一样上线晃动着，手上的铃铛也随着手腕的颤抖，晃荡着时不时碰撞发出脆响，但在琵琶的声音之下，铃铛也显得不起眼了，一阵急奏之后，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她吸引，桌上无人再饮酒吃饭，她伸手按住弦，琴声戛然而止，众人半晌之后才从琴声中抽离出来，抬头看，那花魁已经上了楼，只留下一个温柔的背影。
槿安本无心注意那女子的长相，但上楼之时，一个小厮忙着上菜，飞身经过时，扬起的风掀起了女子的面纱，那面容像极了一个人，槿安不禁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王爷，那是……”馒头也觉得十分惊讶。
“没什么，我们去城南吧。”
到城南的那家点心铺子，老板还未打烊。
“王爷。”槿安早些时候便已经将这家铺子买下来，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该关门了，今日是槿安叫馒头来，特意吩咐今日一定要等到槿安来了再关门。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桃花酥。”
“您吩咐了一定要等到，便一早备好了，今日是王爷的大婚，小的也没什么好送王爷的，今日的桃花酥，是红枣莲子的馅。”
“老人家有心了。”点心铺的老板是个老者，几年前就打算买了铺子告老还乡，槿安找上他买了铺子，每月给他银两，需要做时叫馒头来通知他，不来时关门，银钱照付，他只是希望自己想的时候还能买到这城中最好吃的桃花酥。
昏暗的灯光下，槿安拿出一块来，掰了一半给馒头，自己咬着另一半。
“真甜。”
回到王府，已经三更了，梦蝶院里黑乎乎的，早已睡下了，路之遥还等在屋里，亮着的灯像是在特意提醒槿安，她还没有睡。
槿安吩咐了梦蝶院里的女使拿走了一份桃花酥，自己拿着另一些回了卧房。
路之遥果然没睡，但她撑在桌边，俨然已经困得快要闭上眼，看见槿安回来，才提起精神迎接。
“怎么不先睡呢。”
路之遥羞红了脸，王爷分明是在明知故问，最重要的事还没做，如何睡。
路之遥还来不及开口，槿安将桃花酥放下，“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吧。”他并没有在卧房休息的意思，转身准备去书房。
“王爷！”路之遥眼看着他要出门，她喊住了他。
槿安的脚步没有因为她的叫声而慢下来，直出了房门去了书房。
院里的下人都睡了，人们只知道新婚之夜，王爷为了王妃去城南买桃花酥，只有路之遥知道，他对她很好，但并非出于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