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魔王之问
如果神魔大战未曾爆发，如果身为霜伊的她真的长大，她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山神的妻子，何须神魂流浪万年，经历爹猪娘猪的离去？
小猪小小的心脏开始弥漫开恨意，她知道自己中了可恶的魔王的诡计了。
她召唤出神棍，眼带着冲天的怨恨，一棍劈向花神，又一棍捅穿了水神的肚子。
再一棍，顿在了山神的面前。
山神看着倒在地上的恩师和师母，也手持柳叶，怒吼道：“雪神，你失心疯了吗？他们是你的父母！”
小猪内心疼痛难忍，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她闪着金粉色神力的金棍劈碎了柳树的身体。
她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一切都是幻境，是假的。
霜伊死于万年前，水神花神也已经覆灭。
“我不是雪神霜伊，我是小猪乖乖。”
她是在本土长大的乖乖，是被爱着的乖乖，不是可怜的霜伊。
不知岛开始扭曲，天地剧烈地颤动着，土地松动摇颤，露出巨大的地缝。
一切都毁灭了，随着神的逝去。
小猪喘着粗气，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地缝。
凛冽寒风刮痛她的脸，她不得已闭紧了双眼，以防烈风伤害她的视力。
她摔落在地上，屁股生疼。
拍散满身的灰尘，她又来到了寒冰满布的不知岛。
这次轻车熟路，她蹄心亮起微弱的绿光，她紧张起来。
大人就在附近！她终于要找到她了！
绿光带着她跳入冰河，她毫不迟疑地向着柳树曾经所在的冰块游去。
冰河依旧那么冰冷，诉说着水神的无情，竟让自己的女儿沉睡在这寒冷的海底。
包裹着受伤的神的冰块随波逐流，流浪在这深深的海下。
她看到父神曾经风光无两的战友们，看到他们悲伤的脸，她别过脸，不忍再看这些为天下苍生睡在在这里的神们。
她的四蹄划开刺骨的海水，身体反转，焦急地找寻着山神的身影。
蹄心的绿光忽明忽灭，她游到了最深处。
她看到一颗小小的白珠静静飘浮在海心，一个白色的小贝壳守护着白珠，与白珠紧紧相依。
小贝壳上的花纹让她心如刀割。
那是贝贝。
她的脑海中闪现过水神的一个弟子，白白胖胖，充满希望，不是小贝壳又是谁？
在水神亲手剖去了她的神丹后，小贝壳也跟着殉主，用自己单薄的贝片温暖着小白珠。
她从未想过，小贝壳上一世竟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仙，追随着沉眠于此的她。
她对魔的恨意更加强烈。
魔几乎夺走了她的一切，害死了所有霜伊之爱。
她冷冷地望着小白珠，却不肯靠近。
魔的陷阱，就是想让她与神丹合二为一吧。
她不会上当。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魔王为何想让她恢复无边神力，这难道不是自寻死路？
蹄心的绿光忽然灭了，彻底灭了，不论小猪如何呼喊，都没再亮起。
她暗道不好，伸出蹄子，颤抖着碾碎了小贝壳。
海水翻腾，海浪发出嘶鸣，海心出现一个大洞，卷着所有海水进入。
保护着神体的冰块也被卷了进去。
她抬着蹄子，无力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似乎都预示着神的结局。
她不断地选择放弃，摧毁那些作为霜伊不舍的人，才能走到下一关。
她恨，恨命运的不公平，恨自己身为古神，却守护不了所爱之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部撒手而去！
海水全部退去，露出干裂的土地，周围变得昏暗，处处充斥着血腥。
她知道，她来到了魔宫。
魔王宝座上，一个红发黑眸的玄衣男子正在假寐。
他风姿无双，更甚于温文尔雅的水神、甚于孤傲清冷的山神。
他睁开了眼，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雪神霜伊？”
小猪目光冷然，大声回道：“我不是雪神霜伊，我是小猪乖乖！”
她无比自信，因她有爱，有着本土所有小妖精和山神的爱。
她无所畏惧的神情让魔王失笑，他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惑人，让小猪汗毛倒立。
他坐直了身体，玄袍把他的身体遮盖完整，除了脸，没露出一丝一毫的肌肤。
“雪神就雪神，果然非同凡响，竟然亲手斩了爹娘、仆人、还有你的心头好山神，只为了见本王一面，本王甚是感动。”
小猪听出他话中讽刺，颤抖起来，“你闭嘴！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魔王冷笑一声，露出一排黑色牙齿，看起来十分吓人，“雪神，本王若说，方才你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本王经历过的万分之一，你信吗？”
“你少魔言魔语的，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本王造成的？”他邪魅一笑，眼神中透出三分凉薄四分不屑，十分可怖，“雪神，你做过什么？以神体祭天，父母先后离世，仆人也永眠海底，失去一切，你做错了什么？”（恶搞古皂玛丽苏霸道男主台词）
小猪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冷峻的男人。
魔王并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同样，本王做错了什么？父母皆被神族屠杀，族人先后逝去，与剩下的族人被神赶到寸草不生的魔域，没有食物，我们自相残杀，蚕食对方的尸身。你可知道，吃进我们嘴里的魔也曾经是我们的亲人、朋友！”
“我们想修炼，冲破神的镇压，只是想在阳光明媚、食物充足的地方好好活着，我们有错吗？可是，神却连一丝灵气都没有留给我们，我们只能绝望地在魔域等死……”
他长叹一声气，眼神空洞，“雪神，本王做错了什么，要看这一切发生？本王父母逝去之时，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连只鸡都没杀过，本王做错了什么？”
他一声声柔和却扎心的质问，让小猪产生了一丝内疚。
的确，水神的赶尽杀绝导致了所有的悲剧。
魔王摇头，红发散在胸前，在昏暗的火光下像一团即将燃起的熊熊大火。
他伸出手，向小猪抛出了橄榄枝，“雪神，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又何必再为天界办事？你理解我的，对不对？那些锥心之痛，你同样也经历过，自然知道我的苦衷。如果雪神愿意出面向天界调和，那我承诺，看在你的面子上，绝不再碰天下苍生一根毫毛，只求天界网开一面，给我们魔族一片可以吃饱穿暖的家园。”
他露出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魄的公子，“我是一届之主，绝不食言。天下是否太平，全看雪神如何抉择。”
这是一个诱人的条件，小猪内心已然摇摆。
她资历尚浅，不若水神杀伐果断，也没有山神的包容智慧，她此刻无比希望山神在身边。
“你编织那样的幻境，只为了引我倒戈？”
魔王颔首，“不算倒戈，只是希望雪神明白，魔族并非生来罪大恶极，全是逼不得已。”
这话茶里茶气的，总算让犹豫不决的小猪品出点诈骗的味道来了。
“山神呢？此事我一人说了不算，还要与大人一起商议决定。”
认真的表情出现在一只小猪的脸上无比滑稽，魔王轻笑，“山神怕是还在失去战友的苦海里挣扎中，本王心软，特地让他在幻境中重遇了那个因他而死的神女，让他有机会以身相许，补偿那神女，也不知山神此时是否已经在与她喝交杯酒了？”
小猪大怒，抢男人抢到了她的脑壳上，也不看看她答不答应！
她心中对夫妻一词仍旧半知半解，却难以忍受山神另娶她人。
她不是话本子里哀怨的小娘子，不会让相爱的书生有机会爱上别人。
她举起金棍，眼中寒光乍现，“魔王，你惹怒我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魔王无奈笑笑，那神情居然与山神颇为相似，她恍惚了一下。
他挥袖，血池中出现了山神身穿大红衣裳的样子。
红烛燃尽，他们的红帐落下，倒向了床上。
小猪脑子里的弦绷断了。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恨恨地看向一脸无辜的魔王，“你敢戏耍我？”
魔王摊摊手，“你错怪本王了，这些都是山神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对那神女心怀愧疚，要以身相抵的。”
“你胡说！”小猪压抑不住自己的滔天恨意，不管不顾地向魔王打去。
魔王的身影飘来飘去，应对自如，出言嘲讽，“看来雪神的神力尚未恢复，实力还差得远，这般三脚猫功夫也敢独闯苍蓝秘境，本王佩服。”
小猪大惊，这里竟然是苍蓝秘境！
难怪这样诡谲，还能克制神力。
冉遗是什么人，那是对神恨之入骨的邪神，后半辈子都在琢磨怎么报复神族。
倒让魔王捡了个惊天大便宜！
小猪周身都冒出黑气，看着煞是恐怖。
魔王满意地看着她，仰起了高傲的下巴。
小猪握紧了金棍，粘湿的汗液让她有些手滑。
金棍……猴子大叔送的……
猴子的爱让小猪瞬间恢复了清明，黑气四散而逃。
魔王脸色一变，眼看计划失败，与小猪缠打起来。
凌厉的掌风擦过小猪脸侧，她转身挥舞着金棍，竭力打向魔王。
但她空有一身蛮横的神力，却不懂术法，在秘境中神力又被死死克制，很快落了下风。
吃了魔王狠毒的几掌，她再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她吐出一口鲜血，四蹄艰难挪动着身体，慢慢退后。
她承认，在强大的魔王面前，她惧怕了。
她惧怕再次死去，让猴子他们为她而哭。
她惧怕与这些亲人们的别离。
她忍着剧痛，撑着金棍摇晃站起，仍是将棍头对准了魔王。
魔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对着小猪的头顶击去。
小猪只能抬起金棍，妄图抵挡这致命一掌。
她绝望了。
黑色的魔力咆哮而来，她仿佛听到了水神和花神为她剖丹一事而争吵，听见小贝壳和小海螺稚嫩的哭声，听见大人与他人许下三生相守的誓言……
“乖乖——”
浑厚的绿色神力扑了过来，与黑色魔力分庭抗礼，在空中纠缠不休。
是山神！
小猪被他挡在身后，她钻进了他的□□，把自己藏了起来，向他源源不断地输送自己所剩无几的神力。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神力几乎要耗尽了，她感觉身体一轻。
周围的空气不再灼热，反而充满了树木的幽香和血腥气。
她勉强让自己的眼皮打开一条缝，她看见面色惨白的柳树，和阴沉沉的天，以及龙王满身的金鳞
。
“大人……太好了……”
他们脱险了。
她闭上了眼睛，让身体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