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见过你
男人神色淡漠地扫了一眼因自己到来而起身的三个女人。胡子拉碴，整洁的外套上也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来啦。”他换好拖鞋后，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
“怎么回事？你都不收拾自己的吗？”杨苏被他这副样子给惊住了。何先生的工作单位是每日都需要和很多顾客打交道，难不成最近他都是这样子去上班的吗？和往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现在浑身都透着颓废的味道。
“我要是改好了，你回家吗？”人总是那样奇怪，要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这句话就是现在何林峰的现状。
找不到衣服，碗堆了几天没人洗，衣服也不会从洗衣机里自己晾上去，地上一天不拖就满是灰尘，还有半个月不换床单就会很脏。这些都是何林峰之前从不曾在意的。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过了很多年，便以为婚后也会是这样。
但是，家务活从来都不是只属于女性这方的。
他目光真诚，带着些许诚恳。
也杨苏也清醒的知道，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覃年捏紧了衣角，颇有些紧张地看着杨苏的反应，见他们两个人良久都没有说话，心里突然涌出来不安。
“呵…”
何林峰笑了一声，从杨苏毫无波澜的眼眸中他知道了答案，知道了杨苏一如既往的答案。
“不给介绍一下吗？”
“覃年，我的学生。”
覃年？
何林峰这才看过去，站在琪琪旁边，紧紧牵着自己女儿小手的少年。
神色淡漠的样子，实际上双眸中情绪翻涌。
他记起来了。
何林峰是见过这位少年的。
那是杨苏考入青梅二中之后的第二个学期，他们在父母的撮合下逐渐了解彼此。可何林峰却觉得，和杨苏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布。
他迫切期望将这层布戳开。
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和学校沟通后秘密潜入学校，打算给杨苏一个大惊喜。
“叔叔，杨老师马上就要过来了。”
到了要放学这天，很多学生不会选择午饭在食堂吃，可留在学校的学生也依旧不计其数。
铃声响起来。
学生们全部涌进食堂，就在侧门看到一个抱着大束玫瑰花的男人。
“哇，求婚吗？好浪漫啊。”
“还有玩偶诶。”
杨苏下午没有课了，自然是没有打算去食堂吃饭的。下课后，本来想着先把教材放回办公室，再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开车回去了。
“诶杨苏，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再回去吧。”何林峰早就跟她的同事联系好了，不管怎样都要把人哄去食堂。
“不吃咯，直接回家。”
“别介啊，听说食堂今天的菜还怪丰盛的。”
杨苏心里不禁嘀咕，到了周五学生们都回去了，还准备那么丰盛的饭菜做什么。然后扭头看见同学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食堂一定是有着什么。
“覃年，快来看，食堂有人求婚诶。”刘思率先出来，本来是想要看食堂今天人多不多，结果就看见里面一个捧着花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快来啊。”
覃年在后面拿着手机慢悠悠地走出来，又到了一星期一次最讨厌的时候了，每当这个时候人人都可以回家，便格外彰显出覃年无家可回的落寞。
“什么啊食堂求婚么？”覃年嗤之以鼻，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将幸福的时刻停留在满是油垢的食堂，还要那么多看客一起给她施加压力。
若她不愿呢。
她本是无意看这场热闹的。
“看，女主角出场了…我怎么瞧着像阳阳啊。”刘思指着下面的热闹失声道。
覃年甚至还能冷静的走过去往食堂看去。如果是刚才刘思喊的那一声她不以为然，那现在她自己亲眼看到被大家围在中心圈的杨苏才懂得什么叫做置身寒冷。
小脸儿刷一下煞白。
她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食堂看。
“呀，年年，你的手。”刘思正奇怪她的反应，一下子就看见了深深扣进肉里的紧握的拳头。
她突然放松。
“我没事。”
“就算阳阳被求婚，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变啊。”刘思知道她们两个关系好，但杨苏结婚应该是一件喜事才对，覃年怎么感觉不开心的样子。
“嗯。”
“我去食堂吃饭了啊，你去吗？”
“不去。”
这时候教室里的同学已经全部都回去收拾行李了，五楼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如松柏挺立在此。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食堂内的热闹，同学们的起哄声，让何林峰得意到忘乎所以，他忘记了去看此刻心爱之人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忘记了看被起哄着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的苦涩，甚至忘记了在拥挤，狭小的空间里被挤到扭七扭八的狼狈。
他牵着杨苏的手，暂时在大家面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示自己的主权，才能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余光中有一道强烈的目光，从教学楼直射过来。他侧头去看，在教学楼的五楼有一个穿着校服，短发的女生。
之所以何林峰能确定那位同学是女生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目光，并不是一个现阶段男生所有的。
隐忍，落寞，克制，悬溺。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一双悲伤的眼睛，好像这一刻他抢了别人心爱的东西一样，心中产生负罪感。
“看什么呢？”杨苏见他一直盯着教学楼看，便也侧头朝那边看去。
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啊。”
“没什么，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这个眼神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在何林峰的梦中出现，他一直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如今见到覃年时，他终于确定。
那个人就是覃年。
他看看杨苏和覃年站在一起时打心底出来的放松，才知道自己当年的负罪感是从何而来的。
覃年眼中的认真，没有人会以为她和杨苏是在开玩笑，何林峰也是。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
如若当年没有自己的插入，会不会覃年和杨苏早就在一起了。
“覃年，我见过你。”
“我也见过您，何先生。”除了那次在食堂求婚以外，覃年还在后来的两年中经常看到何林峰送杨苏上班，或者她们一家三口去宿舍的背影。
她笑笑。
他也跟着笑笑。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一种默契。